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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微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强压抑住喉咙里翻涌的悲愤和颤抖。她垂下眼帘,避开那令人窒息的目光,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萧彻的目光在她低垂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欣赏她强自压抑的恐惧和屈辱。然后,他缓缓抬手,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卷东西。
不是圣旨。是一张质地坚韧、颜色微黄的羊皮纸卷。
他将卷轴展开。纸卷不大,上面用浓墨书写着寥寥数行文字,笔锋凌厉如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纸卷右下角,一个暗红色的、属于帝王的蟠龙印玺,如同凝固的血痂,散着沉重的威压。
“孤说过,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萧彻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每一个字都如同沉重的枷锁,狠狠砸在沈知微的心上。“做孤的刀,饶你不死。”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锁链,牢牢锁住她:“这,便是契约。”
沈知微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体而出!她猛地抬起头,视线撞上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眼眸。契约…用她的力量,她的自由,她的一切,去换取苟延残喘的资格?为他窥探天机,为他铲除异己,用沈家的传承,去成就萧氏的江山?
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涌,烧灼着她的理智!她几乎要脱口而出那宁为玉碎的拒绝!
然而,就在这恨意即将冲垮堤坝的瞬间,掌心那枚沉寂的符文印记,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悸动!一股冰冷到极致、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牵引感的微弱气流,仿佛从印记深处渗出,顺着她的手臂经脉,极其短暂地流窜了一下!
这异样的感觉瞬间打断了沈知微即将爆的情绪,让她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浑身剧颤!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左手掌心。印记依旧安静,看不出任何异常。
是错觉?还是…这诡异的血契在警告她?
萧彻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瞬间的僵硬和那下意识看向掌心的动作。他深沉的眼底,一丝极难察觉的探究飞快掠过。
“孤的耐心有限。”萧彻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压,如同最后的通牒。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床上的沈知微,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手中那卷写着“卖身契”的羊皮纸,递到了她的眼前。
“签了它。你的命,孤留着。北境三村枉死的冤魂…”他微微停顿,冰冷的唇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孤给你机会,亲手揪出纵火焚村的真凶。”
北境三村!纵火焚村!
如同惊雷在沈知微脑海中炸响!裴琰那张道貌岸然的脸,混杂在传讯兵最后绝望的嘶吼中,瞬间无比清晰!火油!那新鲜浓烈的火油味!滔天的恨意瞬间找到了更具体、更刻骨的目标!
活下去!只有活下去!只有成为他手中的刀,接近权力中心,才有机会撕开裴琰那张伪善的面皮!才有机会…为那些无辜的流民,为沈家满门…讨一个迟来的公道!
巨大的悲怆和冰冷的决绝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屈辱,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支撑她活下去的、淬毒的养料。她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伤痕累累的右手。指尖因为虚弱和巨大的情绪波动而剧烈颤抖着,几乎无法握拢。
她艰难地伸向萧彻手中的羊皮卷,伸向那卷代表着无尽屈辱和枷锁的契约。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的羊皮纸卷边缘时——
“咳…呃…!”
一阵毫无预兆、撕心裂肺的剧咳猛地从她胸腔深处爆出来!这咳嗽来得如此凶猛,如此猝不及防,瞬间抽干了她刚刚凝聚起的所有力气!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如同煮熟的虾米,每一次剧烈的呛咳都带着脏腑撕裂般的剧痛!她眼前阵阵黑,伸出的手无力地垂落,重重砸在锦褥上。
更可怕的是,一股熟悉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头!
“噗——!”
一口色泽暗沉、触目惊心的黑血,如同压抑了许久的毒泉,猛地从沈知微口中喷溅而出!滚烫的血液大部分喷洒在盖着她腿部的锦被上,瞬间洇开一大片深褐色的、令人心悸的污迹!还有星星点点,溅落在了萧彻深紫色常服的下摆边缘,如同绽开的、不祥的墨梅!
萧彻的动作骤然顿住!他看着那溅落在自己衣袍上的黑血,又看向床上蜷缩着、痛苦呛咳、气息瞬间委顿下去的少女,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之中,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了一丝名为“错愕”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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