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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也糊涂了。
上京城六月下暴雨,四月飘雪花,简直是天降异象。
方海宣读完圣旨,那监斩官便不住地在地上磕头,“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监斩官接过圣旨,站起身来往刑台处喊了一声:“还不快放人!”
狱卒转过身,手忙脚乱地要将生死不明的晏渠山从刑架上弄下来——
这真不是易事,晏渠山的手掌,锁骨之下,包括那条鲜血淋漓的断腿都被钉死了,狱卒稍微将他往前一挪,那伤处就渗出大股的血,汩汩地流下来,这狱卒的两只手掌都被染红了。
那狱卒只以为皇上要留他的命,因而看着这晏渠山半死不活、随时随地都可能一命呜呼的样子,属实不敢再动他。
他转过身来,望向检站,“大人,这……”
监斩官也有些犯难,因而面向方海,讨好地笑着,“敢问公公,不知皇上……”
“直接把人拔出来就得了。”方海皱着眉往那被钉在刑架上的人瞟了一眼,“不必管他死活。”
监斩官听完,这才松了一口气,指使狱卒时语气也更强横了些:“你听到了,还不快拔出来!别磨磨唧唧的!”
“是!”
狱卒得了令,不再畏手畏脚,抬手抓着晏渠山的肩膀往外扯——
“啊……”被硬生生扯出来的痛苦几乎可以与被扎进去时媲美,他被钉在上头太久,晏渠山的肉本已牢牢地与钉柱粘连,拔出来时,那钉柱上甚至残留了些碎肉。
身体完全从钉柱上拔出来的那一刻,晏渠山的四个窟窿眼中喷涌出了一大股血,那大片的血液洒红了他身前的一大片地。
没有人接住他,晏渠山直接向前卧倒。
他的颊侧贴着被自己鲜血染红的地面,发丝被血粘连成一条一条的,那一股子血腥气几乎叫晏渠山无法喘过气来。
晏渠山气若游丝地趴在那里,他的左腿诡异地扭曲着,脚背还被牢牢地钉在上面。
狱卒走过来,抓住他的血肉模糊的人脚腕,大力地往前一拉——
“啊!!”他的手不仅碰到了伤处,还牵扯到了他的断腿,晏渠山痛到仰起头,趴在地上的两只手不住地颤抖。
两只手一样传来痛楚,晏渠山的眼睛疲累到睁不开,但他还是看到了自己两手上的血窟窿——血肉和碎骨混在一起,恶心到让人作呕。
狱卒冲身边的人道:“将他拉走!”
“拉到哪里去?”
“随便!别管他的死活!”
晏渠山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变轻了,他像一头被宰杀的畜生一样被人随意地拉着、扯着,晏渠山听到了法场内的阵阵嘘声——
“为什么要放过他?杀了他!”
“别饶了他!”
甚至有百姓朝着方海的方向跪下,他们齐齐超他磕头,整齐道:“请皇上收回成命!”
“请皇上收回成命!”
方海看着这乌泱泱的一大片跪下来的百姓,神色晦暗不明,他抬手一挥马鞭,一言不发地策马往皇宫的方向跑去。
方海的马逐渐跑远了,百姓们这才意识到此事已没有回寰的余地,一时间民愤高涨,一大群百姓不顾官兵们的阻拦,全都一个劲儿地要往法场内涌。
未免有人胆大包天敢在行刑前劫人,因此只要是行刑,法场内的官兵绝对不会少。
可今日,这些官兵横着长矛,为了挡住向前涌的百姓,全都下.肢颤抖,汗水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监斩官被这一幕吓到发晕,他神色惶急地挥手道:“还挡着干什么,把人群疏散开,散开啊!”
可人太密集,一时间那些官兵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这样僵持着,也就在这时,人群之后忽然传来一阵喊声,“都让开——”
一股浓烈的恶臭从人群后涌来,有人眼尖,认出了那股臭气的来源,他慌张道,“都让开,让开,是夜香车啊——”
那股让人作呕的味道越来越近了,这下子,官兵终于不必再费力于挡着他们,这夜香车一过来,那人全都跑光了。
那监斩官惊惧地尖声喊道:“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绕路,绕路啊!!”
“大人,您快让开。”那推着夜香车的道,“小的今天就要替天行道!!”
他就是冲着法场这儿来的,在夜香车逼近法场时,这男人忽而松了手,夜香车便往前倒去——
“啊啊啊啊!”法场那儿乱作一团,一大片恶臭袭来,监斩官和狱卒生怕遭殃,用毕生最快的力气往外跑,这才幸免于难。
可那被扔在法场角落里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晏渠山已经没有力气再动弹,他困难地往边上挪移着,可身上还是被溅到了秽物。
那一大摊秽物只距他不到一尺,升腾起的那股腐臭几乎让人无法呼吸——晏渠山听到了乌鸦扑腾着翅膀飞起的声音。
他哭了,晏渠山觉得自己恶心透顶。
哪怕是一只鸟、一只畜生,在这样状况下都能逃走,可是他呢?
两只手被钉穿,一条腿被凌迟又被打断,他连逃走的能力与机会都没有,晏渠山觉得自己可悲极了。
他的身体,还有周边的一切,晏渠山的胃里忽然一阵翻腾,恶心感涌上喉头——他吐了。
晏渠山痛苦地、艰难地将头挪到自己所吐出的秽物边,他想要维持体面,可现在的晏渠山哪里有什么“体面”可言呢?
晏渠山倒在那里,除了还没死透,其实与一具尸体没有差别了,他闭上眼睛,眼皮忽然变得很凉——晏渠山知道,那是因为雪花吻在他的眼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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