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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道:“忒多了。”
西门庆道:“多的你收着,眼下你二令爱不大了?你可也替他做些鞋脚衣裳,到满月也好看。”
伯爵道:“哥说的是。”
将银子拆开,都是两司各府倾就分资,三两一锭,松纹足色,满心欢喜,连忙打恭致谢,说道:“哥的盛情,谁肯!真个不收符儿?”
西门庆道:“傻孩儿,谁和你一般计较?左右我是你老爷老娘家,不然你但有事就来缠我?这孩子也不是你的孩子,自是咱两个分养的。实和你说,过了满月,把春花儿那奴才叫了来,且答应我些时儿,只当利钱不算罢。”
伯爵道:“你春姨这两日瘦的象你娘那样哩!”
两个戏了一回,伯爵因问:“黄四丈人那事怎样了?”
西门庆说:“钱龙野书到,雷兵备旋行牌提了犯人上去从新问理,把孙文相父子两个都开出来,只认了十两烧埋钱。”
伯爵道:“造化他了。他就点着灯儿,那里寻这人情去!你不受他的,干不受他的。虽然你不稀罕,留送钱大人也好。别要饶了他,教他好歹摆一席大酒,里边请俺们坐一坐。你不说,等我和他说。饶了他小舅一个死罪,当别的小可事儿!”
这里说话不题。
且说月娘在上房,只见孟玉楼走来,说他兄弟孟锐:“不久又起身往川广贩杂货去。今来辞辞他爹,在我屋里坐着哩。他在那里?姐姐使个小厮对他说声儿。”
月娘道:“他在花园书房和应二坐着哩。又说请他爹哩,头里潘六姐到请的好!乔通送帖儿来,等着讨个话儿,到明日咱们好去不去。我便把乔通留下,打发吃茶,长等短等不见来,熬的乔通也去了。半日,只见他从前边走将来,教我问他:‘你对他说了不曾?’他没的话回,只哕了一声:‘我就忘了。’帖子还袖在袖子里。原来是恁个没尾巴行货子!不知前头干甚么营生,那半日才进来,恰好还不曾说。吃我讧了两句,往前去了。”
少顷,来安进来,月娘使他请西门庆,说孟二舅来了。西门庆便起身,留伯爵:“你休去了,我就来。”
走到后边,月娘先把乔家送帖来请说了。西门庆说:“那日只你一人去罢。热孝在身,莫不一家子都出来!”
月娘说:“他孟二舅来辞辞你,一两日就起身往川广去。在三姐屋里坐着哩。”
又问:“头里你要那封银子与谁?”
西门庆道:“应二哥房里春花儿,昨晚生了个儿子,问我借几两银子使。告我说,他第二个女儿又大,愁的要不的。”
月娘道:“好,好。他恁大年纪,也才见这个孩子,应二嫂不知怎的喜欢哩!到明日,咱也少不的送些粥米儿与他。”
西门庆道:“这个不消说。到满月,不要饶花子,奈何他好歹发帖儿,请你们往他家走走去,就瞧瞧春花儿怎么模样。”
月娘笑道:“左右和你家一般样儿,也有鼻儿也有眼儿,莫不差别些儿!”
一面使来安请孟二舅来。
不一时,孟玉楼同他兄弟来拜见。叙礼已毕,西门庆陪他叙了回话,让至前边书房内与伯爵相见。吩咐小厮看菜儿,放桌儿筛酒上来,三人饮酒。西门庆教再取双钟箸:“对门请温师父陪你二舅坐。”
来安不一时回说:“温师父不在,望倪师父去了。”
西门庆说:“请你姐夫来坐坐。”
良久,陈敬济来,与二舅见了礼,打横坐下。西门庆问:“二舅几时起身,去多少时?”
孟锐道:“出月初二日准起身。定不的年岁,还到荆州买纸,川广贩香蜡,着紧一二年也不止。贩毕货就来家了。此去从河南、陕西、汉州去,回来打水路从峡江、荆州那条路来,往回七八千里地。”
伯爵问:“二舅贵庚多少?”
孟锐道:“在下虚度二十六岁。”
伯爵道:“亏你年小小的,晓的这许多江湖道路,似俺们虚老了,只在家里坐着。”
须臾添换上来,杯盘罗列,孟二舅吃至日西时分,告辞去了。
西门庆送了回来,还和伯爵吃了一回。只见买了两座库来,西门庆委付陈敬济装库。问月娘寻出李瓶儿两套锦衣,搅金银钱纸装在库内。因向伯爵说:“今日是他六七,不念经,烧座库儿。”
伯爵道:“好快光阴,嫂子又早没了个半月了。”
西门庆道:“这出月初五日是他断七,少不的替他念个经儿。”
伯爵道:“这遭哥念佛经罢了。”
西门庆道:“大房下说,他在时,因生小儿,许了些《血盆经忏》许下家中走的两个女僧做首座,请几众尼僧,替他礼拜几卷忏儿罢了。”
说毕,伯爵见天晚,说道:“我去罢。只怕你与嫂子烧纸。”
又深深打恭说:“蒙哥厚情,死生难忘!”
西门庆道:“难忘不难忘,我儿,你休推梦里睡哩!你众娘到满月那日,买礼都要去哩。”
伯爵道:“又买礼做甚?我就头着地,好歹请众嫂子到寒家光降光降。”
西门庆道:“到那日,好歹把春花儿那奴才收拾起来,牵了来我瞧瞧。”
伯爵道:“你春姨他说来,有了儿子,不用着你了。”
西门庆道:“不要慌,我见了那奴才和他答话。”
伯爵笑的去了。
西门庆令小厮收了家伙,走到李瓶儿房里。陈敬济和玳安已把库装封停当。那日玉皇庙、永福寺、报恩寺都送疏来。西门庆看着迎春摆设羹饭完备,下出匾食来,点上香烛,使绣春请了吴月娘众人来。西门庆与李瓶儿烧了纸,抬出库去,教敬济看着,大门首焚化。正是:芳魂料不随灰死,再结来生未了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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