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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小姐已经变成了太太,却比太太更辛苦。因为太太有老爷帮忙,穷学生只会每天躲在书房里写文章,除了吃饭,根本不出来。小姐每天要带着大小姐开蒙认字,要给二小姐喂奶,剩下的时间也来不及去与穷学生读诗跳舞,倒是牌桌更受她喜爱。
&esp;&esp;从那时起,张妈就知道小姐与穷学生长不了了,好日子已经过到头了,剩下的就只有鸡毛蒜皮了。她虽然一辈子没成亲,却比成了亲的小姐更懂男人。男人要是爱你,绝不会看你一个人辛苦。当着面对你好,背过身去却根本想不起来你的男人,不是良人。
&esp;&esp;如今面上已经布满皱纹的张妈再看身边跟着的苏纯钧,就只能感叹祝家母女的运气终于变好了,这一个看起来还不错。
&esp;&esp;苏纯钧下了黄包车,领着张妈往前走,一边说:“这里是我以前来找房子时找到的地方,就在前面了。”他伸手扶住张妈,“您当心,这里路不好走。”
&esp;&esp;狭窄的巷子,泥泞的地面,深一脚浅一脚的坑,水坑散发着臭味,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牛、马、狗、鸡的叫声、人的吆喝声、板车的咔吱声、木匠锯木头的声音,等等。
&esp;&esp;这一片的人住得相当的稠密,围墙低矮,伸头就能看到墙里的人。鸡被关在房子下面的洞里,只能伸出一只只鸡头咯咯咯的叫,瘦狗盘在墙角,看到人来就站起来汪汪两声。
&esp;&esp;院子里四处拉着绳子,挂着衣服、破布。
&esp;&esp;张妈一边走一边看,说:“这里住的人可真够多的,这里怎么这么脏啊?怎么还不如我老家那块啊。”她看到墙角的几块干硬的大便,恶心的掩住了鼻子。
&esp;&esp;苏纯钧笑着说:“我当年过来时也吓了一跳。张妈,您老家哪儿的啊?”
&esp;&esp;张妈:“不远,从这边往西边四五十里吧。”
&esp;&esp;苏纯钧:“那是挺近的,您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esp;&esp;张妈摇摇头:“早没了。我爹妈死了以后,剩下的三个弟弟都不见了。两个是让抓丁抓走了,一个是跑了。人都没剩下,村子里已经空了。”她当时在祝家,听说村里被抓丁时还四处借钱,准备送回去,因为听说只要交钱就不会抓了,结果已经晚了。现在根本不知道三个弟弟有没有活下来的,现在又在哪里。
&esp;&esp;到最后,竟然还就是当初进祝家当下人的她活下来了。
&esp;&esp;往前走到尽头,竟然是一幢还不算差的二层楼房。
&esp;&esp;苏纯钧说:“就是这里了。”
&esp;&esp;远看这楼房还不错,近看才发现没窗户没门,原来是门窗的地方全都被打破了,门全都不见了,窗户上糊着报纸。
&esp;&esp;有一个女人坐在台阶上洗衣服,看到苏纯钧和张妈走过来也不打招呼。
&esp;&esp;苏纯钧上前问:“请问这里有姓马的一家人吗?一家三口,我们是他们的朋友,特意来找他们的。“
&esp;&esp;那女人看了他一眼,端起盆进去了,话都不接。
&esp;&esp;张妈说:“我来,你不行。”
&esp;&esp;她走进去寻了一个躺在床上的老人问:“大爷,有没有才住进来的?姓马,是我亲戚,我听说他们病了,没钱住院出来了,就来找他们了。”
&esp;&esp;那老人瘦得皮包骨头,就像一具骨头架子,满口的牙都掉光了。
&esp;&esp;张妈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馒头递给他。
&esp;&esp;老人接过来就藏在被子里,抬起身来指了一下,沙哑着说:“二楼。”
&esp;&esp;张妈:“谢谢大爷。”
&esp;&esp;苏纯钧和张妈就上了二楼。
&esp;&esp;二楼跟一楼一样,走廊里都躺着人,他们用报纸、纸箱、各种垃圾铺成“床”,占住位子。
&esp;&esp;苏纯钧和张妈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马天保,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坐在地上,用一块木板支着,在写字的人。
&esp;&esp;在他身旁躺着一个老人,正在艰难的喘气。
&esp;&esp;苏纯钧走过去,低头叫他:“马天保?”
&esp;&esp;马天保猛然一惊,抬起头看到他,警觉的问:“你是谁?想干什么?”
&esp;&esp;张妈这时过去说:“马同学?你记得我吗?你去找我家孩子时,我给你开的门。”
&esp;&esp;马天保认出了张妈,浑身的敌意消失了,他僵硬了片刻,慌忙收起木板上的纸张,站起来,说:“是杨同学让你们来找我的吗?”他满怀期待,激动与感动让他的眼睛里渐渐溢出了泪水。
&esp;&esp;张妈看到他这副艰难的样子,既心酸又难受,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先把带来的一桶鸡汤面拿出来,递给马天保:“你先吃点东西吧,也给你爸吃一点。唉,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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