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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在记录的时候,她才注意到远处的钟楼。
钟楼上的十字架表明了它是一座教堂,斯黛拉有些恍惚地在原地站了一会,突然走下了“山坡”,有些没头没尾地原地绕了几圈,这里的垃圾似乎是刚刚出现不久,还没有经过当地人精细的翻找,因此格外的凹凸不平充满尖锐物,一不小心就可能会被刮伤,患上感染。
好在斯黛拉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她绕了几圈,才确定这里就是当年她坐着面包车经过的地方,只是地形大为不同,又因为垃圾不断地堆积,抬高了地面,导致教堂看起来变得矮了许多,甚至被“山脉”彻底遮挡。
头顶毒辣的太阳给人一种灼烧感,正是夏天最难熬的中午时段,斯黛拉决定寻找一片阴凉休息一会儿。
垃圾堆中不缺少临时的歇脚地,斯黛拉随便找了片彩钢板遮挡出的荫凉,一转头却发现这片荫凉已经有了主人——小姑娘正蹲在地上翻找,她在发现来人后站了起来,怯生生地望着斯黛拉,抓着自己脏兮兮的衣角,似乎是想下意识地低头,却又想起些什么,转而直勾勾地盯着斯黛拉。
“吃饭了吗?”斯黛拉说。
小姑娘支支吾吾半天,垂着两条打缕的脏辫子,回答不出来。
“吃。”
斯黛拉把蛋白棒递了过去,小姑娘抿了抿嘴,没敢去接。
咕~
显然是肚子叫的声音。
小女孩像是只脏兮兮的企鹅,把头使劲往下垂,几乎埋到了肚子里。
斯黛拉翻了翻包,里面还剩不少食物和净水,还有半块香皂,从这里到空港不到一天的距离,便是都给她也无所谓的。她往包里一抓,只给自己留了一顿的食水,全都递给对方:
“这些都送你了。”
脏兮兮的小手把东西紧紧攥住,女孩却迟疑地看着斯黛拉,不敢动作。
“把这片荫凉让给我吧,东西就当是交换。”斯黛拉说。
刚说完,小姑娘就像是得了什么命令,重重地点了个头,抱着满怀的东西转身往远处走去,细瘦的手脚在高低不平的垃圾中几乎是在攀爬,动作却极快。
斯黛拉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原地休息了一会,就往教堂走去。
她还从没去过那里。
……
教堂没有被垃圾掩埋,似乎有一圈结界来维系着唯一的净土,废弃品的巨浪在这里停止,尽管破旧却能明显感受到维护者的用心。
斯黛拉推开半掩的大门,老旧生锈的连接处发出吱呀的声音,她打量着礼堂里破烂的连坐椅子,许多木头已经断裂不能再坐人,于是那个位置就有了各式鲜亮颜色的塑料椅代替,当目光移到前排座椅,台上的幕布微动,一个神父打扮的男人缓慢掀开了帘幕,有些艰难地从旁边的楼梯走下来。
“你好。”
他白发苍苍,脸上的皱纹几乎是沟壑纵横,在流星街里很少见到这样的老年人。可惜……斯黛拉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神父的声音沙哑,几乎听不见呼吸的尾音,衰弱到甚至能听到死亡接近的脚步。流星街的老年人除了意外死亡,有极高概率死于糟糕的空气质量导致的呼吸疾病,尤其是长期接触腐烂垃圾造成的肺部真菌感染,是流星街之外的地区罕见的慢性病。
“神父。”斯黛拉回应道。
“是来找人的吧?”
“……算是。”
“哎,总是来找人……我在这里待了六十年,许多都是我看着孩子长大,就只有找人这点用处。”
神父半埋怨似地把斯黛拉领到了后面的房间,说:“坐下,孩子。多好的窗子啊,能看见一点阳光,就要比礼堂舒服许多。有什么想问的尽管说吧,我就只剩这些用处了。”
斯黛拉看着窗外小小的花坛,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只直白到尴尬地问:“那您认识库洛洛吗?库洛洛鲁西鲁。”
“库洛洛,那可是个好孩子啊……”神父似乎真的对每一个人都烂熟于心,不需要回忆的时间就露出了和蔼的微笑,点了点头:“他可是个活泼的家伙,带着那帮子小混蛋,在我这里弄去不少好东西,还要放录像带,你知道什么是录像带对吧?你当然知道……呵,我这个老糊涂,您这样的年轻人该知道的。但他可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放映员,您该知道的,流星街里的东西总是缺点什么,哪有人会扔掉完好的东西呢?”
“他们不知道怎么翻出来的录像带,虽然没有声音,不过这没关系。”神父真的有些老了,可他又有太多话想说,就颠三倒四起来:“就在礼堂里,对,就是刚才的礼堂,可真是踩坏我不少椅子,大家都快活极了,我也快活。那时候我还年轻……对了,你问库洛洛。”
“他给录像带配音,带着那群小家伙。他可真像极了演员,是那种有名气的演员,大荧幕上的。所以要我说,事情就不该这样子,这里也不该这样子。”说到这里,老神父突然有些萎靡了,也不再有说不完话的激动。
于是斯黛拉又问:“后来呢,他怎么就离开了?”
“离开……是啊,他也离开了。”神父的皮肤在眼部堆积,像只眯眼的老猫:“我们总是在办葬礼,大家伤心的聚在一起,然后突然就都分开了,再也见不到。那是个好姑娘,谁能想到会那么的突然,总归他是伤透了心,那群小家伙都听他的,都走了,但要我说……走的好!”
“他们总在这里是不行的,必须得出去看看,我年轻时就这样想。”
老神父已经喝光了杯子里的红茶,他看着茶罐子迟疑了一会,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
“医生说我不该说太多话,可除了说话,我实在没什么想要做的了……哎,总之,葬礼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了。”
斯黛拉安静地听完老神父絮絮叨叨的描述,在走遍流星街的旅途中,她早就推测出了幻影旅团出现的故事,她看着脱线结成缕的绒布帘幕,猜测着这会不会是他们准备配音的后台,库洛洛、萨拉萨、玛奇……一群小家伙神采奕奕地挤在吱呀作响的楼梯上,兴奋又紧张地掀开一线帘幕,看向礼堂里蜂拥而来的观众。
斯黛拉望向礼堂出神,露出一丝笑意。
“你不是出生在流星街的人吧。”
斯黛拉恍然回神,有些疑惑,回答说:“我确实来自其他地方,但请您放心,我没有恶意。”
“不用紧张,孩子。我遇到过太多有恶意的人,能感觉出来一个人是为了什么而来。也不用担心,我不认识你,是你身上充满了不属于流星街的气质。”
老神父笑呵呵地解释了斯黛拉的疑惑,斯黛拉确实没有故意去掩饰自己的来处,全套的徒步装备、探测仪器、能量棒和包装净水,一切都像是她空荡荡的右手袖管一样摆在明面上。
斯黛拉说:“那您又为什么要在流星街呢?您也不像流星街的人。”
流星街的人不会经营教堂,也少有饮茶的习惯,更何况他们交谈用的通用语,并不是流星街的常用语言。
“那可真是……一个很远的故事了。”老神父摇摇头,小心地撬开红茶罐子,捏出来一点茶叶,用煮沸的水泡开:“我在这里待了6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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