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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反应不过来,疑惑又像小心试探一般的语气,“妈?让我起床干什么”。
她眼神中闪过一下犹豫,但还是咬咬牙一般开口道,“跟我去岗地里看看桉树”,似乎又为了解释为什么必须要我前往,“昨天我让老红顺手帮锯掉了你爷爷坟前那颗松树,你等下开男装摩托,载下树枝回来”。
母亲说的这棵松树我知道,新栽也没几年,也就比我胳膊粗一点,还没成长起来,后来扫墓时候才总觉得它碍着我们挥舞锄头,家里人一直惦记着废了它,其他原因我就懒得理会了。
既然我都醒了,母亲直接撂下一句,“赶紧起床跟我走吧”,就下楼去了。
这种事情母亲一般是叫不动父亲的,非重型劳务活他才不会动,而且既然我在家,肯定是落我头上的。
我想,母亲刚刚的犹豫难色,是因为昨天刚刚发生羞耻与尴尬场面,一下子又不得不在无法逃避的环境面对始作俑者。
不过这趟我是秉着帮母亲做事的心态去的,没有过多乱糟糟的想法,但我又有几分期待,母亲会怎么跟我算账这个事故,会不会再次打破一些伦理束缚,毕竟,她最私密的一面已经彻底暴露在我这个儿子眼前,身份的界线、壁垒再次被狠狠冲撞。
更别说前面如此多次“坦诚相见”,她自身也犯了糊涂,做出了超出母亲身份的举动。
我下楼将摩托车推出了门外,母亲已经在等着。
此时多云天气,太阳不知藏到哪里去,不过没有成气候的乌云,应该不会下雨吧,虽然天气说国庆期间局部地区会有雷阵雨。
母亲没有戴帽子,上身粗布格子衬衫,纽扣直到定格,看起来十分朴素,其实这是符合我记忆中的女人农忙战衣,下身棉麻长裤,略宽松但挺括有型,方便活动,衬托双腿更加修长笔直了。
好在,那脱离了“全职”乡镇农妇身份之后的脸庞,经过“半体制”的濡染,倒有几分生动鲜活,头发扎了个简单的马尾并偏放一边,一缕别到耳后的长发掉了下来,更添成熟女人韵味,嗯,如果多点笑意,就更迷我了。
我将摩托打火后,母亲坐上后尾座,一路无言,更没有亲密接触,因为母亲似乎刻意地坐得靠后。
位置是充裕的,本田125凑合能载3个人呢。
刚开始的时候,我就是个工具人。
得益于祖上护荫,我家的旱地不少,我估摸着加起来得超过一亩。
但不是连块的,而是东一块西一块。
被山沟和河谷分割出的众多丘陵山坡,每一面,几乎都有我家的旱地。
到达目的地后,我就跟着母亲,如同巡视自己的江山一样,一路查探。
事实上只有母亲自己查探,我根本心不在焉,甚至有些地块我都没踏足进去,就在边上等她。
曾经承载花生、玉米、木薯、黄豆绿豆、桑叶的旱地,大部分已经种上了桉树。
没办法,随着城镇化工业化进程,中国人民用双手创造美好生活的途径多了起来,加上他们渐渐意识到耕种付出与收获的不对等,另外家中的劳动力也成长了起来并奔赴远方,他们不需要再守着一亩三分地才能生存下去。
家门口的优质水稻田尚且有凋荒,何况更远的旱地。
大部分人开始有选择性地耕作一下,比如花生,能榨取优质又香郁的食用油;木薯,是生粉来源,出售价值也相对较高……
我记忆中,在我上初中开始,我家,或者说我母亲吧,就渐渐退出农桑,但旱地还可经营一些,相比于水稻,旱地作物需要的功夫没那么多。
然而大部分还是空着的,虽然大家都知道速生桉对土地的“狠毒”,但不用打理,又能换取直观的钱财,到时收购商一条龙服务,你所需要付出的,其实就是土地的使用权。
小农意识占主流的村民,自然是趋之若鹜,跟上种桉树大流,那管它这片土地可能“断子绝孙”。
母亲也不“落伍”,家里的旱地,除了少量松树,大部分种上了速生桉,据说三四年或许能更快便可收取。
我跟其他农家90后一样,虽然也是面向黄土背朝天地长大,记忆中的童年是痛苦与疲惫的农活,然而到了一定年纪,我们开始因为学业洗掉了泥腿子,与身后的土地渐行渐远,渐渐地不再关注自家土地的情况,我们往后基本与其再无交集的了。
随着“巡视”的开展,此刻空山寂寥无人,回到野外的人类,总会有种释放野性天性的冲动,而与性、生理欲望有关的行为,无疑是最热烈的天性。
看着“奔忙”的母亲,我开始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尽管她此刻如此朴素,甚至是严严实实不透露一丝诱人风光。
期间我们并无过多交流,只有母亲对着所见所闻发出自言自语般的“点评”。
自从初中后,我就没有完整地投入到家里这些旱地作物的种养收藏全过程,加上路边荒草与小树林的变化,田埂的界限也模糊了,除了最近最好认的那块,我“光临”最多的那块,其他的真不好辨认。
而不用怀疑它们的主人,倾注了多少年汗水与心血,周遭环境变化再大,母亲还是能准确划认出。
来到另一处丘陵小山坡,面对毫无规律的地块,母亲停了下来,背对着我,忽然开口道:“知道哪片是自己家里的吗”。
我扫了一眼,一片茫然。显然母亲也不指望我给出答案。
我尴尬道“不认得了……”,也不知道她听没听,划开杂草,径直往深处走去。
“要认得家里的地”,她又开腔道。在她的指引下,我大概看出了个轮廓,极力地找一些参照物。
是啊,不忘来时路,要记得孕育我们的土地,永存感恩之心。
如果有机会,我想我会再让家里的地得到充分的利用。
毕竟它被人耕种的年份并不长,尚处于肥沃的状态,甚至因为经营过更得大地的精华。
巡视结果来看,这些桉树没什么“意外”,或许母亲更多的是来确认下数目。
最后的目的地,是近我爷爷坟地,那里树木稀疏,开阔地带不少,开摩托车毫无压力。
砍掉的松树,剩下的木桩被塑料袋套着,以延缓或者说阻滞它再次拔地而起。
有一瞬间我觉得很残忍,似乎像是个凌迟的窒息酷刑,它会在接下里的年月中渐渐无法呼吸,直至彻底失去生机,成为朽木。
母亲掐了一些禾茅草(我也不懂学名是什么,长得像水稻禾苗),弯下腰身,将砍下的松树主干还有一些枝丫拨弄到一块,然后蹲了下去,准备并堆叠拢好捆绑。
她一边忙活一边说话,“这些柴不要浪费,烧水煮菜多宝贵”。我并非不想帮忙,这种手脚活有时候我不太利索,使使力气我倒是在行。
我才发现,天色暗了起来,几片乌云在附近山头酝酿成势,再往远处看,山的那边,好像真的下起了雨。
而我们头顶的乌云,似有电光闪烁,10月份,罕见但也不奇怪的雷阵雨。
母亲抬头一看,“居然要下雨了”,加快了动作,在我眼里,她的身躯摇曳得更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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