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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日子。。。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外婆颤抖着声音问道,浑浊的泪珠在布满沟壑的眼角打转。她粗糙却温暖的手指轻轻抚过言若的脸颊,小心翼翼地将散落的碎别到耳后。
言若下意识地抿紧嘴唇,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我能。。。照顾好自己。我妈她。。。”话到嘴边突然哽住,她垂下眼帘,“她给我留了钱的。”
“那个没良心的。。。”外婆重重地拍了下膝盖,皱纹里盛满愤懑,却又在瞥见外孙女苍白的脸色时生生咽了回去,“算了。。。不提她了。”
踏进外婆家的那一刻,言若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弛下来。这里的时间仿佛被施了魔法,走得格外缓慢。清晨,她挽着外婆的胳膊逛早市,看老人家用几十年练就的火眼金睛,从一堆蔬菜里挑出最新鲜的那颗;午饭后,她陪外公下象棋,虽然每次都输得落花流水,却乐此不疲;阳光正好的午后,她蜷缩在爬满绿萝的阳台躺椅上,任金色光线将周身包裹;而夜晚最是珍贵,她依偎在外婆身边,听着老人絮絮叨叨的往事,直到睡意渐浓。。。
夜色已浓,言若蜷在外婆身边,被窝里暖烘烘的,带着阳光晒过的棉絮味道。
“外婆,”她轻轻翻了个身,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清晰,“你还记得小西吗?”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角,“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外婆的呼吸顿了顿,粗糙的手掌抚上她的头,像小时候哄她睡觉时那样慢慢顺着。“那孩子啊。。。”老人的声音混着夜色的凉意,“自从他外公得怪病走了之后,他就跟着他妈进城了。”
言若感觉到外婆的胸膛微微起伏,叹息声沉甸甸地落在耳边。“怪病?”她往外婆怀里靠了靠,被窝里的热气裹着淡淡的艾草香。
“那莫老头啊,”外婆的声音低了下去,“成天抱着酒瓶,喝得人都脱了相。眼窝凹进去,走路都打晃。”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拍着言若的背,像在哄睡,又像在安抚自己,“他闺女,就是小西的妈,可是正经医学院的高材生。莫老头大字不识,硬是咬着牙供出来的。。。”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后来闺女带他去省城大医院瞧病,也瞧不出个所以然。他闺女说他是身子亏空了,要好好补充营养。"
言若听见外婆咽了咽嗓子,黑暗里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后来呢?”她小声问,生怕惊散了这段往事。
“后来啊。。。”外婆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就是不见好。反而眼睛看不见了,两条腿也烂的不成样子。。。咱们搬来静川那年腊月,人就没了。”
“小西跟着他妈走了,”外婆最后说道,手指轻轻梳过言若的头,“那丫头有本事。。。想必那孩子一定过得好好的。”她的尾音渐渐模糊,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融进了夜色里。
不知不觉,言若已经在外婆家住了三天。除夕这天清晨,她刚睁开惺忪的睡眼,手机屏幕就刺眼地亮着,一条未读消息静静躺在那里:“什么时候回来?”
言若的心猛地一沉,胸口像压了块石头。她用力戳着屏幕,草草回了句“下午”,随即将手机重重摔在床上,仿佛这样就能甩掉那股莫名涌上的烦躁。窗外,零星的鞭炮声已经此起彼伏,吵得让人心慌。
厨房里氤氲着温暖的水汽,外婆系着那条洗得白的蓝格子围裙,正麻利地处理着食材。外公坐在小板凳上帮忙择菜,老花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推。
案板上,新鲜的青鱼被切成厚片,裹上薄如蝉翼的面粉,一下油锅就“滋啦”作响,金黄的鱼片在热油里翻滚,香气像有了实体般在厨房里横冲直撞,馋得言若直咽口水。
旁边的蒸笼正冒着白烟,外婆调制的马蹄香菇猪肉馅被分作两用:一半团成圆润的丸子,裹着珍珠般的糯米;另一半被金灿灿的蛋皮包裹,捏成月牙状的蛋饺,整整齐齐码在不锈钢盘里,像列队等待检阅的士兵。言若望着这充满年味的景象,胸口涌起一股暖流,这才是过年的味道啊。
中午时分,舅舅挽着新婚的舅妈推门而入。舅妈间别着的卡随着她的轻笑微微颤动,舅舅低头为她拂去肩上的落雪时,两人相视一笑的瞬间,言若忽然明白了婚姻该有的模样。绝不是江哲羽说“我会跟你结婚”时,眼中透出的那种公事公办的冷漠。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餐桌上,言若刚放下碗筷,手机就突兀地振动起来。屏幕上“江哲羽”三个字跳得刺眼,仿佛连铃声都带着不耐烦的节奏。
“喂?”言若刚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公式化的声音:“出了吗?"”
她一个箭步冲到窗边,故意把手机贴近窗外嘈杂的街道:“我在火车站了!春运人太多了,不知道能不能买到票。。。”
“买不到就坐大巴。”江哲羽的声音像被冰镇过,不容反驳的语调让言若握紧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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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她干脆地挂断,对着黑下去的屏幕狠狠翻了个白眼,连睫毛都跟着抖了抖。
转身窝进沙时,外婆已经剥好了一小碟开心果,翠绿的果仁在瓷盘里堆成小山。言若抓起一把塞进嘴里,随手点开一部贺岁片。电影里的笑点接二连三炸开,她笑得东倒西歪,最后不得不捂着肚子在沙上打滚,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暮色渐沉,厨房里飘着淡淡的甜香。言若并不饿,可当外婆端出那碗自家酿的酒酿小圆子时,她还是忍不住接了过来。莹白的糯米圆子浮在琥珀色的酒酿汤里,点缀着几颗红艳的枸杞。她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圆子软糯弹牙,裹着醇厚的酒酿汤汁,甜而不腻。偶尔咬到一颗枸杞,清甜的滋味便在舌尖绽开,暖意顺着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余香久久不散。
一碗下肚,言若意犹未尽,可肚子已经装不下了。她眼馋地瞥了一眼桌上外公自酿的甜米酒,趁外婆不注意,偷偷倒了一大碗。米酒入口丝滑,温润的甜香在唇齿间流转,初时是蜂蜜般的清甜,随后酒香渐渐浮现,带着若有似无的花蜜气息。她小口啜饮,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暖融融的幸福包裹着,心里默默祈盼——要是能在外婆家多待些日子,该多好啊。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的瞬间言若就猜到,果然又是他。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语气里立刻染上恰到好处的焦灼:“现在春运票特别难买,火车和大巴连一张票都没了。。。”
“我在楼下。”江哲羽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暴风雪前压抑的闷雷。
言若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什么楼下?”
她赤着脚跑到窗前,冰凉的木地板透过脚心传来刺骨的寒意。路灯下,江哲羽挺拔的身影在雪中格外醒目,黑色风衣上落满雪花又迅消融,仿佛连冰雪都不敢在他身上久留。
“需要我上来吗?”他突然抬头,锐利的目光穿透纷飞的雪幕,精准地盯在言若脸上。
“你来干什么?”言若攥紧了窗帘,指节白。
“十分钟。”他抬手看表,金属表盘在雪夜里泛着冷光,“或者我现在就上去接你。”
“你。。。”言若的牙齿咬得酸,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以我们的关系。。。”江哲羽忽然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掸去肩上的落雪,“你说我该怎么向你的外公外婆自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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