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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有人过来吃饭,还请了厨子……”林槿走进房间来。
在他妹妹身后的一把凳子上坐下,随手拿了书架上一个黄铜虎头形状的笔架玩,这个虎头镶嵌了红色和绿色的宝石,右侧胡须那里掉了一粒。
没人接话,林槿探身去看。
“哭了?”
瞧着她表面在看书,肩头却一耸一耸地,怪可怜的样子。
“裙子怎么脏了?这是你最喜欢的裙子。”他打量她全身,发现了裙摆那里很明显的脏痕,所以自然地将她的肩头掰过来,询问她。
“你犯不着……明天拿去干洗就行了。”林槿拍拍她的肩,他不怎么会安慰别人。
况且他的这个妹妹总是有这样许多没来由的情绪。
他们是双胞胎,或许是基因分配时天平歪了秤,把哭笑这部分都一股脑给了她。
“一样的讨人厌。”她强硬地转过头,语气凶狠狠。林槿对这样的话不在意,她就是喜欢嘴头上不饶人。认真没意思。
见他没反应,林棉继续啜泣起来:“你们都不记得了。那是有一次,我生病了,你们送我的裙子。”
林槿这才想起,那年也是这样的时节,夜来得越来越晚。
林棉前一天和家人聚餐,临睡前还好好的。
第二天早上还没坐起就吐在了床上。
那是她长这么大了还呕吐,弄脏了床头的书和拓麻歌子,书是林聿借他的,拓麻歌子是他送给她的。
因此她格外自责难堪,后边发起低烧来,躺在床上身体侧到最里面。
一天没吃东西,嘴巴也上火起泡。
妈妈坚持要给她喝粳米粥配肉松,好消化。
于是他们两个去附近的超市买肉松,碰到了夜市摆摊,于是凑钱给她买了一条新裙子。
林槿愣了半晌,开口说:“我当是什么东西。”
他嘴上这样讲,心里觉得他妹妹是可爱的。
一个这样的人,在意别人在意不到的事情,像是完全靠着本能在生活。
可怜的是,别人不能体会到她的心情。
她并不是无理取闹。
林槿想起,她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一家人会永远生活在安城。
他们在家附近的幼儿园读书,长大了就去隔壁的小学。
每年清明要去境湖垂钓,冬至要吃胡葱笃豆腐。
就连城里的公交车车身贴上了大幅广告,林棉都要伤心,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真丑。
她总是那样执着地保护着自己留恋的记忆。
于是他任由她的头歪歪地躺在他手臂上,眼泪洇湿了折起的袖子。
快晚饭的时候,林棉已经停止了哭泣,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等她洗完脸,他们两个一起下楼去。
今天外婆要请同族的一些亲戚吃饭。
刚到了楼下,林棉就看到淑婆婆坐在天井那里乘凉,这样热的天,她还穿着一件长领长袖蓝色罩衣,裤子遮住脚踝,黑色铁丝头箍的齿牙咬着全白的头发,脸上总没有笑脸。
这位婆婆是王家一位伯父的姨奶奶,按照辈分,外婆叫她淑嫂嫂。
林棉很是有些怕她。
她是以前大户人家出生,一辈子无儿无女,三十几岁守寡后只和自己的弟弟住在一起。
听人说,她对女孩子的要求还是遵从旧时的规矩,连梳头都不允许动一下,否则她手里握着的梳篦就会“哆”一声敲到脑袋上。
直到有一次,她坐在淑婆婆对面吃饭,看到她夹到一片厚生姜。
用没有戴假牙的瘪嘴,淑婆婆含着那块黄姜片,慢悠悠嘬着唇,于是那姜乖顺滑地如同蛇信子一样被收了回去。
淑婆婆见对面的女孩一直盯着自己,便用用意味深长眼神回敬她,那森然的影子一下子笼住林棉。
再看到淑婆婆,她总感觉到不自在。
这次林棉也极力想避开她,所以沉默地绕过去,但眼尖的淑婆婆还是叫住了她。她先是对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接着问她:“你今年几岁了?”
“快十四了。”
她点点头,嘴里发出唔的声音,仿佛对这个回答很满意的样子。没等她继续说什么,林棉拉着林槿已经三步并两步溜走了。
林槿慌忙和淑婆婆打了声招呼,跟着她跑到了厅堂:“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你不懂,我看见她就心慌慌的。”她抚了抚胸口。
“总不会把你吃了。”
“这可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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