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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esp;&esp;走出教工新村，外面暮色四合，路灯荧荧地亮起来，她步行到学校后门，拐进一家小饭店。

&esp;&esp;唐思奇和程程已经到了，面对面坐一张小方桌，远远看见她，招呼她过去。

&esp;&esp;今天是程程请客，为的就是他去年转给她们做的一个活儿，甲方把报酬拖了大半年才发下来，金额还打了点折扣，他作为师兄，觉得挺对不住她们的。菜也点好了，酸菜鲈鱼，芥末虾球，红糖冰粉，蛋黄糍粑，一桌子都是重口味，泛着一股花椒和辣油的味道。

&esp;&esp;凌田闻着有点恶心，没怎么动筷子，光喝山楂汁，一边喝一边把自己拿到offer的事说了，问师兄是该就这么签了，还是再看看别的机会？

&esp;&esp;程程直接反问：“给你多少钱？”

&esp;&esp;凌田如实回答，月薪，餐补，交通费……

&esp;&esp;程程打断她说：“赶紧把手绘板卖了，好好去上班。”

&esp;&esp;圈内前辈说得如此肯定，凌田一时无语，战战兢兢地问：“师兄……是我画的太差了吗？”

&esp;&esp;程程这才意识到刚才的话可能说得太打击人了，安慰道：“我不是说你哈，是行业的问题。现在还有谁那么想不开，毕业了还搞漫画？”

&esp;&esp;唐思奇跟着笑起来，自嘲：“也就是说，我还能在这个圈子里混两年半。”

&esp;&esp;她一直没找着工作，但是考上了同校美术教育专业的学硕，还可以当两年半的学生。

&esp;&esp;程程对她俩的心态门清，说：“我知道你们，想做自由画手呗，觉得自由职业舒服呗。听老人一句劝，快跑。现在漫画市场萎缩得不行，能混上一个月三千块够吃饱泡面的，就已经胜过了全国百分之九十的漫画作者了。纸书都快死没了，网上连载也是半死不活。更新速度比不上网文，视觉冲击力比不上影视剧，注定不会有很多人一番一番地追看，还有不少就是等着完结看盗版的。别说你们这种新人，我也好几年没出原创了，做的都是平台给的漫改项目。我本来画武侠的，现在呢，耽美、玄幻、都市言情，只要人家不嫌弃我，我有啥接啥。而且就算签了约，准备期一年起，无保底，人气不行马上被砍。”

&esp;&esp;凌田知道这都是实话，就像程程转给她们做的这个活儿，要不是她和唐思奇都有家里给的生活费，六个月才拿到报酬，人早饿死了。

&esp;&esp;还有她投稿的那个平台，也有编辑这么跟她说过，现在漫画就是这个状态，大佬还能有口饭吃，像她这种无名小卒，几乎不可能靠画画为生。

&esp;&esp;算算自己连续四年投稿连载的收益，也的确如此。从大一时的一百多元增长到了大四的两百多元，实现了翻番，但就这么画一年赚到的钱还不够她在学校食堂吃一个礼拜饭的。

&esp;&esp;而且，怨不得编辑和读者没眼光，她清楚自己的斤两，基本功尚可，喜欢那种类似于电影分镜的风格，danilligan，rodolfodaaggio。但故事还是太弱了，人家是冷肃有视觉冲击力，到她这儿只剩下一种冷肃有视觉冲击力的装逼感。可要她迎合市场，学学平台上受欢迎的画风她又不乐意。又菜又挑，说得就是她。

&esp;&esp;程程继续开导：“上班多好啊，我要是二十几岁有公司收我打螺丝我马上就去，有份工资养活自己，老板还替你交社保。就算你家不差钱，能养着你做自由职业，作息规律也很容易越搞越差，没几年腱鞘炎、颈椎病、腰椎间盘突出、胃病都来了，还有痔疮，上厕所跟大出血似的……”

&esp;&esp;凌田听着，脑中已经有了画面，心里想，倒是不用描述得这么具体，跟面前一大锅酸菜鱼联想在一起，有点想吐了。

&esp;&esp;程程还在说：“……社交圈子也越变越小，时间长了，人会疯……”

&esp;&esp;唐思奇一边吃一边给他补上下半句：“不信看你程哥。”

&esp;&esp;凌田想笑却没力气，程程倒也不在乎她们笑他，还带举例的：“……我创作期在家一呆就是几个月，难得出一趟门，乍一看见个熟人，开口喊的是漫画里角色的名字，走在路上自言自语，抬手就一个挥刀的动作，人家都当我神精病。真的，赶紧签了，好好上班。原创啥的，业余时间也能画。”

&esp;&esp;凌田听笑了，笑得挺疲惫，说：“上班伺候完老板，下班真的还能有力气画自己想画的吗？”

&esp;&esp;程程说：“慢慢画呗。”

&esp;&esp;凌田想了想最近几个月的作息时间，深表怀疑，说：“那估计得等到六七十岁退休的时候才能画出点东西吧。”

&esp;&esp;程程却道：“想多了，现在哪家游戏公司不炼自己的ai模型？裁员的时候第一个就拿画画的开刀。你这个年纪，做不到退休的。”

&esp;&esp;凌田略无语，觉得师兄这话与之前的建议多少有些自相矛盾，又或者就是劝她趁还能挣工资的时候赶紧挣几年？她状态不好，脑子也不太转得过来，只点头说：“谢谢师兄，我知道了。”

&esp;&esp;吃完饭，程程结账走了，唐思奇这才对凌田说：“也就是我，你刚才那些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了，一准骂你矫情。”

&esp;&esp;凌田问：“我怎么了？”

&esp;&esp;唐思奇说：“知道我们这一届工作多难找吗？很多人期望薪资都不敢填，就怕万一填高了，连面试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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