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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樱还是画梅,樱是哪种樱,梅又画何种梅。白日听松雪家人吵了半天,真冬也听明了虽都为春花,然是各表精神。樱花幽寂,梅花高洁,桃花杏花画得不好则易流于艳俗之下品。
怕画久了遭骂,揣纸入怀,犹豫再叁真冬又袖走了松雪家人遗忘纸下的一支笔。
秋夜暗澹,她欲回柴房,却于缘廊上遇到慈严。
“你去何处了。”尼君的声音冷比秋夜。
捏紧袖中窃得的毛笔,真冬答道:“小解。”
“是么。”
肩膀吃痛,真冬本能地想要挣脱这份她无可奈何的力量。
“看着我,真冬。”
她唯有听话一途可走,自从老尼君圆寂。
慈严是大德寺创立以来最年轻的尼君,出家前乃伊达氏仙台藩藩主膝下幺女,出家时年仅十六。无人知晓慈严何以二八年纪出家,就像无人知晓自己何以在寒冬被母亲遗弃于大德寺门口。
有人说她是慈严捡回的,而非老尼君。
掰开真冬藏于袖中的手,慈严拿起那支尖端犹润的笔。
“哪里来的。”
“捡的。”
“我看见你从绘间出来了。”
“绘间捡的。”
指尖转动笔杆,始见真冬唇中央濡润笔尖后的墨迹,慈严一皱眉头,登时扼住她的两颊。
“绘间的东西都是松雪家带来的,一根头发你也捡不得,听到了么。”
定定回视慈严点点含恨的目光,真冬从不觉得这人是弃尘离俗、六根清净的尼君。慈严对她有她所不解的恨,那恨显与她无关,却连累她终日不得安生。
“你很喜欢画画吗?
”
“喜欢。”
“再喜欢,不是你的你便不能拿。”
脸颊疼得麻木了,凝视慈严,真冬语声模糊:“我要的话,你会给么。”
一语未罢,尼君不是尼君也不是她的噩梦了,慈严的眼中有动摇,有真冬所眷念和苦苦哀求的昔日温情。
“笔还回去。”
禁锢脸颊的力量顷刻松懈,她跪在缘廊上看慈严转身离去。
“法堂的地你去擦完,明日早斋也莫要吃了。”
“是……”
很长的岁月里真冬都错将慈严作母亲看待,她是母亲的女儿,是母亲所报怨鄙贱的孽种。在她恍若残烛的记忆里还有慈严衣襟的芬芳和怀抱的温暖。
小鼓摇啊摇,凤笙吹呀吹。
有人为她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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