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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亦担心走水,还拉着李医工一同参谋。小人将屋子最里头已经些许潮的书册,小心围着香炉放了好几圈,燃了香,仔细盖好炉盖,待它燃了一盏茶的工夫,香味透了出来,并无异样,小人才回值房。”袁安叹了口气,“那鼻窒的香饼,小人平日鼻窒严重时,佩戴无用,亦会点来闻闻,便是酣睡一夜,那香饼也从未燃过半点火星子,小人就想,用在书册周遭,也无碍。”
“你回值房后,可有再出来?”顾青紧道。
“不,不曾。”袁安心虚地看了眼顾青,“顾酒人你是何时进去的,小人也没有印象。那时小的趁闻了香饼,想着鼻窒缓解,趁机多歇歇。后来……直到外头有了火光,小的就立马去叫人。叫人回来,书库火势大了起来。”
“顾酒人,小人那会不知你在西厢睡着了,不然无论如何都会去叫你的啊!谁知那么大的动静,你也没醒!”袁安伏倒在地,肩背不住抖。
袁安自己这么一说道,便是再愚钝之人,也回过味来,那蹊跷走水许同香炉脱不了干系。闻荣担心他出事,立马上前将他拽起,袁安抬起头来,涕泗横流,不住嚷嚷,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
顾青顾不得许多,他扶住袁安,抓紧他的肩臂,强令他看着自己:“我没有出事,眼下你若真的内疚,就再想想,是否还有遗漏。”
见袁安眼神空洞,仍旧一脸惊惧,顾青径直追问:“走水那日,我同沈典御离开后,除了李医工,可还有人来过?西厢的门,你可有印象?”
“西厢?西厢一直未动过,小人以为,你虽说不来了,保不齐心头一热,同往日一样,夜里还会来,就没锁。至于旁人,小人清醒时,无人来过。”袁安不住吸着鼻子,颤颤巍巍道。
“行了,带下去押着。成何体统。”崔景湛忍到此刻,已是按捺不住。看在顾青的面上,他眼带厌恶之色,睨了眼闻荣,“再把那个什么李医工抓来。他的住处,平日制香制药之处,给本使好好搜。”
顷刻间,肃正堂内只剩顾青同崔景湛。
缓过神来,顾青的视线回到了桌上的铜质香炉上,他思索几息,满心都是丁晚梨周遭的清香,还有昨日她送予自己的那几块香饼。既然她擅香……顾青小心谏言道:“大人,是否要请擅香之人来?”
“你有头绪?”崔景湛斜睨了眼。
“我认识一位承文库的宫人,她同尚药局应不会有什么勾连。”顾青抿嘴道。
“承文库?”崔景湛来了兴致,他坐直身子,眼珠子转得飞快,“承文库的宫人,还擅香,必不是粗吏。难道是哪位女史?”
顾青霎时满脸通红,压低声音:“先前查御酒案,她帮衬过,应,应不是那人的手下。”
“那你拿着这香炉去,请她来此处作甚。”崔景湛索性起身,亲自将炉盖盖回去,又将香炉用那方麻布裹好,如孩童般雀跃,他将香炉塞到顾青怀中,眸色竟多了几分澄澈与好奇,好似第一次在街头遇见迎娶新娘的新郎官,跟着高头大马,要追上前去,“好好问,多扯几句。这头不用你挂心。”
几句话一出,顾青的耳根连同脖颈,亦开始红,他轻舔嘴唇,憋了半响:“你莫要轻易动刑,我便不挂心此处。”
崔景湛连哄带赶,将顾青轰出了肃正堂。
瞧着顾青的背影,崔景湛嘴角不自觉挂起笑容,兄长开窍了。
不知怎的,他心里亦隐约浮现出一个黛紫色的背影,半遮半掩的面纱拂得心底丝丝泛痒……良久,他面上闪过一丝阴郁狠厉的眸光,瞳仁微缩,将心中的念头压了下去。
顾青双手捧着香炉,生怕磕碰毁了证据。许是如此,几步路他硬生生走了快一炷香的工夫。
也不知怎的,每到承文库,自己浑身都像是不听使唤。刚步入后院,顾青索性在口中鼓起气,那股气来回转动,好教口齿伶俐些。
前几日的雨落得透彻,今儿承文库藏室围着的院心,仍旧碧绿如洗,叫人瞧了,肝气舒缓,心悦平和。顾青看在眼中,身子舒坦不少。
“顾酒人?”倒是丁晚梨先看见顾青。
她今晨来得早,现下已忙活完一阵,正立于窗前歇息。檐下一排春兰,叶间水滴如碧珠滚动,瞧得人心生欢喜。她细细打量,一阵脚步声传来,她略微抬眸,竟是顾青。
“丁女史。”顾青听见丁晚梨唤自己,倏然滞在原地。
“还以为你在尚酝局养身子。看起来大好了。”丁晚梨缓步走到门边,示意顾青进屋,“但不能大意。”
“丁女史说的是。”顾青抿了抿唇,快步进了屋。
“有何事?”丁晚梨瞧着顾青手中的麻布小包,下巴扬了扬,“该不会急着来送香料?”
“不是香料。香料之事,可能得再过几日。”顾青极为诚恳,“今日前来,是有关当日书库起火一案。想请丁女史帮着掌眼。”
“放茶桌上。”丁晚梨轻移步子,在桌边坐下,斟了两杯茶水。
提及案情,顾青舌头不再打结。他跟上前去,小心解开香炉外的麻布。
藏室外间本清幽雅致,麻布一散,细微的焦灼之气透了出来。
丁晚梨眉头微蹙,抬起纤细左手轻捂于鼻头:“这是火场里寻出来的?”
顾青赶忙点头,将他方才于肃正堂的猜测说道一二。
“我明白了。你且候着。”丁晚梨见状,打开书桌上一个朱漆雕花木匣,从里头拿了几个物件过来。
顾青定睛一看,是一方面纱,几方白玉小碟,还有两个镊子。
丁晚梨回到茶桌边坐下,将面纱系于鼻前,凝神屏息,从香炉内外,炉盖炉底,刮了不少焦黑之物下来。
“里头那些泛着光泽之物,不像是普通祛潮的香饼?”顾青小心问道。
丁晚梨闻言,拿镊子戳开炉底泛有光泽之残渣,轻嗅了几下,眉心紧锁:“里头掺了好些易燃之物,若没看错,应是松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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