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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第1页）

&esp;&esp;她约陈港生吃饭，除了好友叙旧之外，也是因为陈港生之前联系她，说是他盘了个动物园，生意一直不大好，想请斯微去看看，替他想想办法。

&esp;&esp;凤城一直没有动物园，这么多年好像也没多少人感兴趣。如今高铁发达，想看动物，一个小时就能去邻市，那里有华南最大的动物园。

&esp;&esp;因此斯微挺意外，陈港生从小就很聪明，替他妈算起帐来比计算机还快，读书多年没拿过第二。这么有头脑的人，怎么干这亏本生意？

&esp;&esp;陈港生说：“凤城这么多年都没动物园，也不是人人都有钱跑到外地去看嘛，我就想着做一个，也算是游进了蓝海。”

&esp;&esp;斯微哭笑不得，没见过蓝海这么用的。

&esp;&esp;陈港生埋头喝粥，“待会儿带你去看看，你看了就知道。”

&esp;&esp;“行。”斯微应下，又抬头看看，“希望不要下雨。”

&esp;&esp;“没事，我看今天下不下来。”陈港生很有把握地说。

&esp;&esp;他在凤城出生长大，快三十年了没挪过窝，自然心中有数。斯微也很相信他，点了点头。

&esp;&esp;马路对面，一辆黑色奥迪停了有一会儿。

&esp;&esp;导致裴澈航班取消的那场雨最终并没有下下来，而他再一次推迟了工作，在爷爷和裴澜的电话打进来之前关掉了手机。

&esp;&esp;他不喜欢海鲜粥，可是在处理工作和与向斯微一起吃早饭之间，他当然选择后者。他住惯的酒店开在凤城，便入乡随俗，据说做得最好的就是海鲜粥。

&esp;&esp;但向斯微不缺人陪她吃一碗海鲜粥。

&esp;&esp;裴澈抬头看了看车窗外的天，并没有雨，然而空气中的水珠好像要爆炸一般拥挤，将空气压得湿热沉闷。

&esp;&esp;他并不喜欢凤城。

&esp;&esp;不喜欢燠热潮湿的天气，不喜欢生食的海鲜，也不喜欢难以听懂的普通话。

&esp;&esp;就在昨晚，他在进门后那样克制不住自己，将她折腾得气喘吁吁，事后聊天，他也难得直言不满，问她：“为什么你们这里这么热？”

&esp;&esp;向斯微不答，但听明白他的牢骚，笑着点了点头，“你确实跟凤城不搭。”她藕白的胳膊抬起，捞一件吊带小衫穿上，转头捧起他的脸，目光里淌着幽幽的情深，“我觉得你看起来就是北方人，而且是冷到空气稀薄的那种北。”

&esp;&esp;裴澈好笑，提醒她，“我是东城人。”东城是正儿八经的南方城市。

&esp;&esp;向斯微耸耸肩，“看起来嘛。”她态度戏谑，不求甚解，看他的目光多了一分顽劣，流连往下，“你看起来，也不像这么能出汗的呀。”

&esp;&esp;每场大汗淋漓过后裴澈身体就像水洗过一样，仿佛一具古希腊人体雕塑映在阳光下那么好看。向斯微非常喜欢。随目光一起描摹他汗涔涔身体的是她的手指，沿腰线一路向上滑。

&esp;&esp;她指尖的水珠摇摇欲坠，被他一齐攥进手心，刚穿上的小衫又被他扯开，她一点不生气，咯咯笑着亲他。

&esp;&esp;那指尖的触感似乎仍然停留在他腰上，裴澈不动声色地任这股异样的暗流褪去，看着街对面的小店外，向斯微吃完起身，正扫码结账，那男人腾地站起将她手腕一挡，自己抢先扫了码。

&esp;&esp;向斯微被他拦得退后两步，瞪着眼睛说了句什么，那男人哈哈大笑，两人一并向前走了。

&esp;&esp;“喂裴澈，你应该不是跟踪我吧？”

&esp;&esp;陈港生刚在店里吃了一大碗海鲜粥，回到动物园，又自己煮上了鱼片粥。

&esp;&esp;斯微看着他将一大盆剩饭倒进锅里，倒水后捣开，水沸腾后又倒入半盘鱼片。鱼片很快变色，他拿大勺子搅了搅，勺柄又在锅边沿敲两下，沾在勺子上的那几粒也悉数掉回锅里，关火。

&esp;&esp;“这么大一锅？”斯微被那不锈钢旧锅的体积震惊。

&esp;&esp;“明天的一起煮，省得再开火。”陈港生简单解释一句，回头“啧啧啧”地招呼，“财财儿，来来来。”

&esp;&esp;斯微看着那只乌龟慢腾腾地爬到陈港生脚边，他从锅里夹出一块大鱼片，往下一丢，那乌龟就伸长脖子，将鱼片嘬进嘴里的同时飞快地缩回了脖子。

&esp;&esp;“……它叫财财？”斯微迟疑地问。

&esp;&esp;“财财儿。”陈港生略显艰难地地发了个儿化音，“大名招财，小名财财儿。”

&esp;&esp;“……”

&esp;&esp;斯微环顾这面积其实很可观的动物园，试图在心里再消化一遍陈港生刚刚介绍的现状——

&esp;&esp;这个动物园是陈港生从别人手里接下来的。前任老板四年前不知受哪位神棍点拨看到了在凤城开动物园的商机，于是斥巨资租了地、建了各种设备和景观、引进了天南海北的动物。

&esp;&esp;结果，开业没几个月，就遇上了疫情。

&esp;&esp;因此四年后的现在，陈港生接手的这个动物园，除了有面积可观的空地之外，只有一只叫财财儿的乌龟，六只因为太久没吃过好东西而满脸冤种样的猴子，一头疑似患了风湿病所以总趴在地上的狮子，两只每天泡在人工湖里不肯动的浣熊，以及一条直径缩水的黄金蟒。

&esp;&esp;斯微独自沉默了好一会儿，终究没忍住，看着陈港生问：“你什么时候辞职的？”

&esp;&esp;陈港生本科在z大，又直接保研，毕业前考上了选调，在凤城福利最好的单位，本该一路安稳高升，斯微不知道他是抽了什么凤，辞职来干这个。

&esp;&esp;“早辞了，去年辞的。”陈港生满不在意，似乎也不想多谈，只是叮嘱她，“你可别跟我妈讲。她到现在不知道。”

&esp;&esp;“……”斯微无语，“你从谁手上盘的这动物园？”

&esp;&esp;陈港生看她一眼，没说话。

&esp;&esp;斯微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老周？”

&esp;&esp;“嗯。他前年过了。”陈港生低声道。

&esp;&esp;印象中老周缠绵病榻多年，斯微并不很意外，但还是沉默下来，片刻后又问：“周谅回来了吗？”

&esp;&esp;“没有。她在英国，没买到机票。”

&esp;&esp;斯微没说什么。

&esp;&esp;陈港生随了蔺婉，是个仁义又心善的人，小时候街坊四邻都穷，他们母子俩靠陈父的保险金过得稍微宽裕些，总是接济大家。一天一个鸡蛋都舍不得的年代，蔺婉做了好吃的永远往隔壁分大半碗；陈港生给几乎所有邻居都当过小工，搬家具修灯泡，招呼一句就来，连杯水都不讨。

&esp;&esp;而且陈港生比蔺姨还多一份执拗。老周是他恩师，周谅又是他念念不忘的初恋，如果是为了老周，他接下这么个动物园的举动，斯微一点也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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