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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元让是真被这一问惊到了,他装作小厮,不只是为了掩饰身份,更是为了看看陆公子口中的能人。
赤旗帮声名不显,帮主又是这么个青嫩的少年人,之前他还略有疑虑,哪料一上来就被人叫破行迹,现在连他们的安排也能猜出来,是陆俭透露了风声,还是猜出了端倪?
不自觉看了陆俭一眼,孙元让才道:“不全是。”
那一眼,程曦可瞧见了。略一思索,她也看向了陆俭:“对面有你的人?这群泼皮是提前就找好的,只为夹带人混进大牢?”
陆俭笑了:“还是瞒不过贤弟啊。不错,孙兄曾在城中数个帮派安插人手,我正好能让人联络一支,前来行刺。”
孙元让也反应了过来,两人并未交底,实在是这位程帮主心思敏锐,道破了他们的谋算。
他也叹了声:“实在是大牢森严,寻常人根本无法进入,这才让陆兄冒险一试。”
这短短几句话,足以让人看清其中弯弯绕绕了。
严远忍不住在心底“啧”了一声,看来胆子大的,还真不止一个。
为了送人进大牢做内应,蓑衣帮应该是做了不少安排,谁料牢房太严,始终没法成功,这才联系上了陆俭。
那场刺杀其实并非作假,前来的刺客也明显带着杀意,但是人却是提前就选好的,本事还是其次,重要的是里面掺了沙子。
难怪陆俭会让他们手下留人,又出人意料的选择了报官。
这就是实打实的以身为饵了,如果不是他们守在身边,陆府家丁就算能解决,估计也得有所损伤,陆俭会紧张再正常不过。
可是话说回来,去哪儿都要带着他们,没事在大街上闲逛,为的又是什么?不正是为了引蛇出洞,并且以他们为屏障,多一重防护嘛。
都算计到这份上,还不肯提前知会,是该说这人心思深沉呢,还是该说他自信过人,胆大妄为呢?
然而这番安排,对于他们来说却未必不是件好事,严远一下扭头看向程曦,就见对方靠在了椅背上,笑着摇了摇头:“陆兄还真是大胆,也不知会一声,人要是被我杀了怎么办?”
陆俭无奈一笑:“谁是细作,就连我也分不清楚,杀就杀了呗,左右不过是运气。再说了,就算送进牢里,能不能活下来也要靠运气呢。”
这才是程曦想问的:“要是活不下来,岂非白费工夫?我记得进大牢都要受刑,还是你家这样的麻烦事,估计不少人想让他们死吧。”
这次回答的,却是孙元让:“进去的其实都是送信的,只要露面就行。况且陆兄也说了,陆家后续还会有所动作,很快就会动手。”
程曦眉峰一挑:“放火?夜袭?”
这话显然是问陆俭的,他勾了勾唇,显出一抹嘲讽:“估计会先放火吧。等库房烧起来,会引大火,到时就是劫狱的时候了。”
这可太毒了!完全是趁着陆家难,搞一波大的。
到时候真要是劫狱成功,肯定要把事情推到陆家那边,这样的大案少不得折腾……严远简直都要同情陆家了,何苦招惹这么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呢?
不过越是乱,对他们越有好处啊。
严远顿时想起了之前程曦的吩咐,他们不就打算浑水摸鱼吗?现在有人搞事,还跑过来会面,可是涉入的最好机会了!
程曦神色却无变化,只道:“既然你们都安排好了,为何还要寻我?”
孙元让此时也收敛起了猜忌,拱手道:“在下也听陆兄提起过,程帮主胆色过人,嫉恶如仇,这才请他引见。吾等虽说有把握救人出来,也筹备好了脱逃的路线,但是陆上总不如海上稳妥,想请程帮主送吾等前往潮州府,将来必有重谢!”
“既然是去潮州府,何不选青凤帮,他们应当更有把握。”程曦反问。
这真是连“重谢”都不放在眼里,然而此刻孙元让已经明白了陆俭为何会让他见这位赤旗帮帮主,而非其他海上大豪。
一个有分寸有顾虑的人,往往要比大包大揽的更加可靠。他正色道:“一事不烦二主,况且比起沈三刀,在下还是更信程帮主。”
因为陆俭,她的确算是涉入此事了,而真乱起来,她也的确会尽早离开番禺。
然而面对这郑重请托,程曦突然一笑:“你既然知道我嫉恶如仇,不怕我看不惯蓑衣贼吗?”
若是寻常大盗,这一句就足以撕破脸了,孙元让却洒然道:“我蓑衣帮从未欺压良善,逼迫百姓,只杀官开仓,救了不止多少苦命人。别人视我为贼,我却觉得天底下最大的贼,乃是朝廷诸公,是世家巨宦,是那些吃了民脂民膏,还要吃人的家伙!赤旗帮帮规,我亦有耳闻,正是因为仰慕程帮主为人,才求上门来。哪怕此事不成,也愿交个朋友,结份善缘。”
他的目光炯炯,神色坦荡,出口更是振聋聩,让人不由自主生出钦佩。
看了那人良久,程曦才缓缓点头:“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只是有些事情,得提前问清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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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元让闻言精神一振:“程帮主请讲!”
“劫狱大概在什么时候?”程曦问道。
孙元让立刻道:“这个要看陆家什么动手。”
陆俭微微一笑:“不会过五日,我有内应会提前报信。”
程曦颔,又问道:“若是如此,停在番禺港的船队就要提前动身了。到时闹腾起来,明德兄不会受到牵连吗?”
这也是最关键的问题,劫狱时陆家人闹的最欢,那么被人怀疑的,除了江东陆氏,自然也要包括陆俭。
船队离开,会不会让他的嫌疑更大?
陆俭面上的笑容更盛:“别人都要杀我了,提前支走几艘船又有什么奇怪的?而且劫狱时,那群刺客也会出逃,将来必然会留下线索,为什么不能是别人陷害我呢?”
“再说了……”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了快意,“我也是不折不扣的陆氏子弟,勾结贼匪的不论是我还是我那三弟,终归有人面上不会好看的。”
那笑没有丝毫温度,相反透着股让人寒的冷意。严远都忍不住摒住了呼吸,这构陷真是毫无破绽,不论最后罪责落在谁身上,对于朝中的陆大人都是糟糕透顶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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