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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第二日,天光大晴,但是青山坳到杨柳树村的山路,雪已经漫到膝盖。
每一步都走得艰辛,陆霄凛在前头用木棍探着路,苏念卿踩着他踩出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
呼啸的北风卷着雪粒砸在脸上,生疼得让人睁不开眼,呼出的白气在围巾上凝成一层白霜。
苏念卿注意到陆霄凛握木棍的手微微颤,冻得通红的指尖几乎要和木棍粘在一起。
她毫不犹豫地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掏出自己之前做的兔毛手套和围巾。
“戴着。”她踮起脚,将围巾一圈圈绕在陆霄凛颈间,又把柔软的手套套上他僵硬的手指,“陆大哥,这是我做的,咱们都得好好的。”
陆霄凛看着她冻得鼻尖红,却执意先照顾自己的模样,心里泛起暖意。
不等苏念卿缩回手,他反手将两人交握的手塞进自己军大衣的口袋,“一起捂。”
苏念卿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两人挨得极近,呼吸交融间,寒意似乎都被驱散了几分,两人看着彼此的眼神,会心一笑。
也不知走了多久,远处终于隐约出现了杨柳树村的轮廓。
“我们得快点处理杨柳树村这边的事,我心里有些不安,”苏念卿摸着胸口的位置,总觉得又要生什么事情。
陆霄凛握紧苏念卿的手,“别担心,放轻松,临川是有些自保能力的。”
“我知道临川可以,就是”陆霄凛看着苏念卿有些白的脸色,知道她的担忧,抱了抱她,“嗯,我们尽快处理,但是念念,记住我们商量的。”
陆霄凛看着山脚下杨柳树村的全貌,“以协助调查许白薇案件遗留药品问题为由,重点在李家,旁敲侧击,不要打草惊蛇。杨支书为人正直,但顾虑也多,注意引导。”
“嗯。”苏念卿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个残留着特殊气味的空药瓶。
许白薇那张充满怨恨又夹杂着恐惧的脸,以及她提到的“陈专家”,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在心头。
青山坳嫂子遇袭的蜂蜡,杨柳树村诊所的拿到的那个瓶子……线索看似纷杂,却隐隐指向同一个方向。
两人朝着山下走去,很快在村支部简陋的院门前停下。
杨支书站在屋檐下显得有些焦急,棉帽檐和肩头积了一层薄雪,见他们过来,显得有些惊喜。
“苏知青,陆团长,你们来了!这大雪天的,快进屋暖和暖和!”杨支书搓着手,将他们引进烧着炭盆的办公室。
炭火的暖意驱散了身上的寒气,却驱不散心底的阴霾。
简单的寒暄后,陆霄凛切入正题,语气严肃:“杨支书,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再深入了解一下许白薇案件的一些细节。尤其是她接手诊所后,药品管理方面可能存在的疏漏,以及……有没有现什么异常的人员或物品进出过诊所。这对彻底查清张婆子中毒案,以及防止类似事件很重要。”
杨支书很是疑惑,“张婆子的事不是已经了解了吗?都是白薇那丫头”
陆霄凛改变了一下说法,“是,现在已经确定是许白薇,但是我们查到一些东西,好像不太能是许白薇同志能接触到的,所以还是要问一下?”
杨支书叹了口气,满脸愁容:“唉,这事闹得……都怪我监管不力!许白薇这丫头,真是糊涂透顶!药品……她接手后,倒是按你留下的清单清点过,都锁在药柜里。钥匙就我和她有。她被捕后,钥匙我一直收着,再没人动过……”
他顿了顿,想起苏念卿那天清理诊所时,嘀咕了一句,语气有些不确定,“不过……那天苏知青,你来清理时,是不是说了仓库的东西有变动?”
“是的,杨支书。”苏念卿接口,语气尽量平和,“仓库那边的药品都没有了,我当时存量不少的,而且还包括了一些蛇伤药,按理说现在冬天了,不可能有蛇出没,怎么会用到这个药,而且我查过许白薇的病例记录,没有出现过需要用这个的。
还有就是一个原本放在仓库货架上的空药瓶,后来出现在诊室的桌子上。这确实有些奇怪。另外,我们还想了解一下李福顺家的情况。”
“李家?”杨支书一愣,显然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李家,“李福顺不是早被抓了枪毙了吗?他家……现在是他大哥李永强主事,他在李福顺出事后不久,在县里找了个活计。他叔叔就是村里的会计,苏知青你认识的。”
“我们听说李家前些时候翻修了房子,动静不小?”陆霄凛看似随意地问道,锐利的目光却紧盯着杨支书的表情。
杨支书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他拿起烟袋锅,在鞋底磕了磕,动作有些迟缓:“是……是啊。李永强说是县里单位给的奖金,他家那老房子也确实破得不行了,翻修一下也是应该的……”他的语气透着一种官方的谨慎,显然不想多谈。
苏念卿敏锐地捕捉到了杨支书的迟疑,轻声追问:“支书,翻修房子是好事。不过,我好像记得,李福顺的母亲……后来身体就不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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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李母,杨支书拿着烟袋的手明显顿住了。
他沉默了几秒,浑浊的眼睛望向窗外纷飞的雪,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沉重:“唉……李家嫂子……也是个苦命人。福顺出事那会儿,她受不了打击,跑去公社闹了一场,回来就……就有点魔怔了。整天念叨着‘还我儿子’‘有人害他’……没过多久,人就……就没了。”
“没了?”苏念卿心头一紧,“具体是什么时候?怎么没的?”
“大概……就是他们准备翻修房子的时候。”杨支书回忆着,眉头紧锁,“说是晚上睡觉时……突然就……唉,现的时候人都凉了。赤脚医生……哦,那时候刚好许白薇接手,但是那天晚上许家丫头有事没去,他们家给送到了镇上,说是急病,心梗啥的?反正……走得挺突然。”
他叹了口气,“李家嫂子死前那几天……精神头特别差,有次在河边洗衣服,我碰见她,她神神叨叨地拉着我说什么‘有人给钱……让闭嘴……’,话没说完,看见她家永固过来,就吓得不敢说了。”
“让闭嘴?”陆霄凛眼神骤然锐利,“杨支书,她当时还说了别的吗?”
杨支书摇摇头,脸上带着困惑和后怕:“没……没有,就嘟囔了这么半句,再问她就啥也不肯说了。李永固过来把她扶走了,脸色也不太好看。后来没过两天,人就没了。再后来……李家就翻修房子了,李永强说是县里的特殊奖励。”
“特殊奖励?”陆霄凛咀嚼着这个词,“知道李永强在县里具体做什么工作吗?什么单位能这么大一笔奖金?”
“这个……”杨支书面露难色,“永强那孩子嘴紧,只含糊说是给‘保密单位’跑腿办事,具体啥单位,干什么,他和他叔李永固都三缄其口,问急了就说有纪律。翻修那会儿,倒是来了两个生面孔,说是永强单位派来的‘技术员’,帮着看地基、选材料啥的,住了两天就走了。”
陆霄凛与苏念卿交换了一个眼神。
保密单位?技术员?特殊奖励?
李母临死前的异常话语……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透着一股浓浓的不寻常。
“杨支书,能带我们去李家翻修好的房子附近看看吗?”陆霄凛站起身。
杨支书有些奇怪,“你们不是要查探许白薇那丫头的事,怎么要查看李家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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