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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酝酿了一会儿,兴高采烈地开了口,“嘿,那就是药塔吗?”
“嗯。”
“我也可以进去?”
“嗯。”
萧撄虹不再说话,安静遥望已经掩映身姿的高大塔阁,表情渐渐严肃,眉目间仿佛有黯淡雾气轻轻滑过,又似乎只是被惊起的飞鸟留下了影子。
他没法不严肃。二叔萧未瀛虽然并不多言,维琴秋却是个敞亮性子,并不刻意瞒人。他自幼就听说过,三塔是维奥雷拉家族最神奇存在,药塔,刑塔,骨塔,不动声色间掌人生死,其中药塔是家族最高医疗机构,无所不研,也无所不能医。想到等下就要见着一群既会魔法又懂巫术的大夫,男孩忍不住缩缩头,新奇地笑一笑。
他轻轻问,“喂,德拉,你懂魔法吗?”
德拉加嗯了一声,仍然不多话,转过山脚,药塔陡然在目,三塔都是依山而建,各踞一峰,将尊主所居的火兰馆护在中间。比起骨塔的阴沉和刑塔的险峻,药塔的外观算是相当平和,斜斜插向天际的塔身露出一些岩石雕琢的粗糙窗口,萧撄虹眯着眼看,发现其实窗子极多,但塔壁上翠植丛生,色泽深浅不一,一层层几乎将温暖的赭色岩石全部覆盖。有飞鸟绕着高塔往来鸣叫,却很少停驻。
他突兀地问,“那些都是草药吧?”
德拉加看了看,“嗯。”
脚下青草掩映的岩板甬路渐渐渗成同药塔一样的赭色,塔门紧闭,德拉加抱着孩子走到门前,把萧撄虹放进一座铸铁无顶笼子,拉一拉笼角挂着粗大褪色穗子的通报铃。沉重铿锵摩擦声立刻响起,铁笼轻轻晃了下,随即缓缓上升。
萧撄虹眨着眼睛看,大声赞叹,“哇,电梯。”
他突然发觉德拉加并没进笼子,反而走上沿着塔身凿出的狭窄石梯,那阶梯只够一人踏脚,扶手只是一条锈迹斑斑的铁栏。
“喂,德拉,你不进来吗?”
铁笼升得并不快,德拉加步伐飞快矫健,一忽儿已经登高,萧撄虹几乎只能看见他赭色衣摆。
“喂,德拉,你干嘛,为什么不坐电梯?”
德拉加的声音在风里似乎混入一丝动荡,倒多了点人味,“我不能坐那个。”
“为什么?”
他沉默了一下,“我是个卓根提斯。”
“诶?”萧撄虹用力探出头去找他,“卓根提斯?你?”
德拉加不再作声,萧撄虹不放过他,“卓根提斯不许坐这个吗?为什么?”
他探头出去,已经看不见德拉加,铁笼还在不紧不慢地升高,他忽然有点生气,小手大力捶几下铁栅栏,“喂,我也要下去自己走。”
没人理他,男孩沉默一会儿,咬着下唇,忽然一伸手握住铁栏,纵身就要爬上去。
细小手腕猛然被握住,空中划过一声尖锐哨声,铁笼重重一顿,停在半空,德拉加声气急促地问,“你要干什么?”
萧撄虹努力抬起脸,看见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一边眼角肌肉却微微颤动,他脱口而出,“你着急?”
德拉加看了眼下面,铁笼已经离地近四十公尺,掉下去不摔成肉饼也砸成几块。
“呆在里面。”
孩子执拗起来,“不。”
德拉加和他面面相觑,夕阳已经沉入山底,暮色四合,高处凉风越来越急,夹杂忽来忽去的诡异啸声,萧撄虹意识到这一点,打了个冷战。
德拉加皱了皱眉,“太危险,你不能走这边。”
“那你进来。”
僵持了足足两分钟,男孩脸色有点发白,德拉加忽然扭开头,仿佛对着墙壁叹了口气,他毫无预料地扬头,送出一串尖厉曲折唿哨。
片刻之后,另一声短促哨声撇了下来。
德拉加不再说话,纵身跳进铁笼,他动作非常轻盈,铁笼只微微颤了颤,随即继续上升。萧撄虹向边上靠了靠,低头不看他,身上忽然一暖,赭色连帽长袍落在肩上,德拉加半跪下来,仔仔细细替他扣上系带,再戴上风帽。
萧撄虹没说话,乖乖伸出手放进德拉加掌心。德拉加低头看了眼慢慢温热起来的小手,同样不出声。
铁笼升到平台,德拉加抱他下去,迎面有个人笑了一声,“德拉,你找死?”
萧撄虹从严严实实的棉布袍子里挣扎出脸,看着面前这人,俨然是个卓根提斯,二十三四岁光景,一身黑衣,脸色有点苍白,细长身材懒懒靠在墙角一堆晒干的药草上,身边是高达整整一面墙巨大精密的滑轮装置。他守着牵引铁笼的钢索,用一只手轻轻敲打手柄,看着德拉加似笑非笑,又看了眼萧撄虹,随口问,“这毛头就是那小的?”
德拉加点点头,“安布罗斯。”像问候又像介绍。
“你是狼林的人吗?”
安布罗斯眉梢一挑,清淡容貌里渗出几分流气,“小爵爷,你很懂嘛。”
萧撄虹撇撇嘴,“你怎么没去巡夜?”
“今晚药塔值勤,轮我的班。”他站起身,走过来细细看萧撄虹,突然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小脸,又捻了捻,赞叹地,“哇,像只灰狸兔。”他转向德拉加,“德拉,你带他来干嘛?”
“主上的意思。”
安布罗斯不可思议地想了一会儿,噗嗤一笑,“乖乖滚去骨塔吧,小子,不然早晚有一天被主上玩死。”
德拉加不理他,牵住萧撄虹的手向大厅里走,任凭安布罗斯在身后大叫,“喂,今晚埃米尔那狗养的抽了风,到处遛他那些姘头,你们当心点儿!”
德拉加闭了闭眼,考虑一秒钟是否需要把孩子耳朵掩住,不过反正听也听了,低头见萧撄虹眨着眼笑,“埃米尔是谁?他在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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