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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她。”李翩对擒着云安的家丁说。
家丁见小郎君发话亦是不敢怠慢,用力一推,云安便“砰”地一声跪倒在地。
她贝齿紧咬,硬是咬住了口中痛呼。
李翩走到宋澄合面前,一掀衣摆跪了下来,郑重施礼道:“宋夫人,此人乃翩小友,还请夫人手下留情。”
——不同于宋澄合喜欢在李翩面前自称阿娘,李翩一直是恭敬地唤宋澄合为宋夫人。
“你认识她?”宋澄合瞥着李翩,将信将疑。
“翩适才听宋夫人询问她父兄……”
“她父兄是谁?”
“此人的父亲原是府中书佐云知云先生,翩五岁发蒙,曾跟随云先生读书认字,云先生算是翩之开蒙恩师。便是在那时,我与云家姐姐相识。”
听完李翩的说辞,宋澄合沉默着。
他说的这些都是她嫁进来以前的事,她嫁到李府的时候那个什么云知已经不在府里了,但她听李椠提起过此人。
李椠有一次喝醉酒之后大骂云知是个死心眼的臭书呆子,不识抬举,白瞎了一身能文善画的本事。
“翩儿,就算她是你小友,深更半夜来拜访你,未免不太妥当吧?”
宋澄合并没有被李翩三两句话就糊弄住,她用探究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地上跪着的那两人。
李翩听了宋澄合的质疑,再次行礼,恭敬地解释道:
“云先生离开公署后搬去了杂石里,如今敦煌郡城及所辖各县均受王命,每家每户皆须养马以缴军赋,云家姐姐白天要打马草,夜了才有空前来。翩近日新作几轴山水画图,想托姐姐带给云先生,请先生指点一二。”
他这番话若是非要抠字眼还是能抠出不少破绽,比如:
为何要让人家女孩子上门来找你,你就不能挪一下你金贵的脚,自己把画送过去?
压根儿没听见通传,她是怎么进咱们家门的?
她又是如何知道你在柴房,巴巴儿地跑来闹这么一出?
但此刻护卫们手中明闪闪的炬火晃得宋澄合心烦意乱,更让她糟心的是,她的继子此刻跪在面前,双目红肿,面上还有未擦干的泪痕,态度却不亢不卑。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鹄峙鸾停之态,她若是再抠字眼死揪着不放,反衬得她一副抠抠搜搜的小家子模样。
也罢,今夜先放过他们,以后再找机会收拾也不迟。
宋澄合轻哼一声,道:“即是如此,时候不早了,拿完画赶紧走。”
离开之前,宋澄合又看了一眼跪倒在地捂着自己肩膀的云安,神情里全是嫌恶。
*
宋澄合一走,婢女家丁们也全都跟着离开,刚才还明如白昼的后花园,倏地变得黢黑。
云安挨了打,脑袋还是嗡嗡地发懵,刚才她都已经开始在心里给自己哭坟了,结果一转眼这是……没事了?!
李翩不慌不忙从地上站起来,又弯腰想扶她,她突然警醒过来——自己是来偷东西的,既然危机已解,此地哪可久留。
“多谢,我走了。”
云安推开李翩的搀扶,忍着肩膀的剧痛爬起来,转身就要走。
“站住。”
李翩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听不出情绪。
云安离去的脚步倏地顿住……干嘛?要秋后算账了吗?
一瞬间她脑子里有数万匹马踏飞燕过草泥,正想着要是自己现在也踏马撒腿就跑,李翩能不能追上的时候,忽地感觉一个温热的东西抓住了自己的手。
云安低头一看——是李翩的手。
少年郎的手虽已显出骨节,却仍是柔软的。
现在,两只温软的手贴在一起,掌心交换的热度让云安有些愣神。
下一秒,李翩遽然用力,把她往自己房间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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