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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据呢?”姜回转口道。
像是抓住一丝希望,所以可卑可怜的压下内心的犹疑和惶惑,陈丁紧了紧握着纸卷的手,还是递了出去。
姜回平静接过,在陈丁逼紧的目光中,一目十行的快速看完。
尤二等人原是通陵郊外铜鸣山的山匪,手下一众人性恶勇武,烧杀强掳无恶不作,在三年前,偶然搭上私盐这一条路,私盐利大而得钱迅速,他们协助盐枭偷运一次,见到了其中大利,便转而参与其中,渐渐成势,为了方便便贿赂张喆文彼此勾结,一直顺风顺水,直到裴元俭出现之后,缉盐条例一出,北朝境内无不风声鹤唳。
尤二本打算铤而走险,却发现无路可走,便想到了张喆文。
半威胁半利诱的迫使张喆文答应此事,张喆文自然也不傻,趁机占了大头。
官私混合不易被人发现,又连日降价鼓动人心借此推波助澜,想必今日之后,他手中私盐也已所剩无几。
姜回眼眸微动,倒是好计策。
“公主?”长时间没等到姜回大夫,陈丁忍不住急问。
姜回却并不看他,眼眸落在一池湖水。
雨丝如乱珠般纷重砸在荷叶、湖水,密密匝匝,惹人烦乱。
姜回盯着躁动不断湖水,心中忽然升起一股郁气,她微微勾唇,失却了平日冷静,晒然一笑:“你以为,有证据就可以凭律法将张喆文绳之以法吗?”
她回首抬眼盯着陈丁,明明是仰视的动作,此刻却生出尊卑分明的轻蔑,宛若老者在凝视孩童幼稚戏作,更像神龛里的青衣佛像不动不怒、不哀不悯、冷睇世人。
“可笑。”
姜回捏着纸卷的手愕地扬起,在陈丁几乎要疯狂瞪裂的目光中,微微一扬。
纸卷被风雨裹挟,沉重而又轻飘的落在湖中,墨迹很快被洇湿,成模糊一团。
“你!欺人太甚!”陈丁怒呵。
“陈丁!这是公主!不得无理。”绥喜从斜刺里插过来,伸出一只手臂护在姜回身前,紧紧绷着小脸。
“绥喜!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当真的值得你如此效忠?”陈丁五官扭曲,骤然回身,失望又质疑的指着姜回问她。
绥喜只觉得恼火,虽然公主毁坏张喆文的罪证,但她是看着公主一步步为挖掘出这座富贵府邸下的肮脏污秽付出怎样的心血,若说公主不想杀张喆文她是不信的。
而且公主说的是今日不会,明日也不会,那怎知后日不会?
既然结局未定,又怎能此时便质疑?
遑论他们只是下人,又怎能当众以下犯上?
不,应该说,他们只是下人,他们有什么资格去质疑公主的决定。
绥喜的心颤了颤,是不是她也没有把姜回真正当做不可冒犯的,天边一样远的,血脉尊贵的当朝长公主殿下,才会一次次生出疑问,做什么事都想要问个清楚。
可这,本就不该。
她还记得,有次她跑来长街,正对着有一辆马车驶来,停在她面前的首饰铺,仅仅是因为丫鬟在小姐下马车的时候慢了一步去扶,便被那位小姐用鞭子抽打的血肉淋漓。
可是她先前做的,已更甚那个丫鬟千百倍,若不是公主仁慈,绥喜想到那丫鬟凄惨喊叫的模样,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公主,奴婢错了。”
绥喜第一次意识到姜回几次三番说她不适合留在她身边的原因,不是因为她心有良寸,也不是她疑问太多,而是因为她们多年相处,比起主仆,更像是一对彼此依存的朋友,而姜回还是被她照顾的那个,她无形之间忘却了她们之间的界限,模糊了主仆之别,早已生出僭越而不自知。
是她错了。
绥喜没得到姜回的回应,便转过头看向怒气未消的陈丁,认真道:“公主做事,凭何要对你解释。陈丁,别忘了你的身份,也别忘了,你面前所站的究竟是何人。”
“是公主对你我太过恩宠,才会纵得你今日如此胆大包天。”
“纵然公主不罚,但奴婢有错在身,愿自请罚跪,静思己过。”
绥喜说着,便径直跪了下来。
姜回眼睫微动,并没有阻拦,折身走到堂中坐下,以手支颐撑在桌案:“陈丁,你虽然为我做事,却并不甘心拜我为主。”
“在你看来,为我做事已经仁至义尽。算作报了我赎你出怡笑楼,又让李桂手解了你身上至毒的恩情。”
“本宫说的可对?”
陈丁沉默不语。
可不语,本身便就是答案。
姜回眼眸划过了然,本来,她并没有打算让此事发酵如此之快,但既然到了此处,她也不会逃避。
“绥喜。”姜回拉长语调,眸光并没有看向她,而是落在绣鹊鸟牡丹紫金屏,似笑非笑的道:“你放才的意思是,本宫太过心慈手软了是吗?”
绥喜俯头贴地,面色微微发白,“奴婢不敢。”
姜回目光戏谑,眼底神色却泛着冷意:“陈丁,你说呢?”
陈丁静默在原地。
“呵。”姜回唇角溢出一抹轻嗤,眼神凉薄睥睨:“本宫从不心慈。”
她只是单纯的觉得,绥喜偶尔的疑问并不会影响她的计划,而陈丁虽然不驯,却足够得力,因而,她没有必要在此时同他们计较,一份她并不太放在眼里的尊卑。
但她不计较,不代表他人便可以没有分寸。
姜回手指在案几有节奏的轻扣,屋内灯寂风平,暗色的阴影里却突然出现一个蒙面人,全身上下都以黑布蒙起,连眼睛都包括在内。
陈丁眸色一缩,这人身上竟丝毫察觉不出杀气,可他的直觉,却让他对此人心生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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