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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这样的盐槽,这里有多少个?”裴元俭突的问。
引路人骤然听到他说话,还愣了一下,“我们村小,大大小小的盐槽加起来只一千三百多个,我听说,芜城最大的盐村,足足有一万个。”
他睁大眼比划着,混浊发灰的眼神带着深深地疑惑,他还真想看见,一万个是多少哩,这路得走,一个时辰才能看到头的吧!
一万个?裴元俭浓眉微皱眉,却按耐着继续问,“寻常晒盐是如何做?”
“大人想必觉得晒盐简单,捞了咸水晒干就是,其实这里面功夫可复杂着。”不等再问,引路人指了指远处的海把话接下去“从海边滩涂里挑了泥洒在盐田,再暴晒、淋泼、用竹篾就是那个大水池过成卤水,再放上一根黄鱼茨。”
他从怀里拿出几根像是干枯树枝的东西在裴元俭眼前举了举,“就是这个小东西,看着不稀奇,可没它这盐就不成。”
“最后便是放在这石槽子上晒着,来来去去没个四日功夫不成。”
他脚步一顿,仰着头看人道:“大人摸一摸,这石头可是火山石。”
四日。
裴元俭眼眸微动,如此说来,寻常大小盐槽每月可得盐约四十斤,而大一点若棋盘成行的大盐槽每月可得盐近三百斤,每年便是近80万担,也便是说,芜城最大的盐村,每年可得盐近600万担。
但去年呈报户部统计的产盐量仅仅有二百八十七万担,不用想也见荒谬。
饶是裴元俭早有预料,也没有想到,层层隐瞒到了户部呈上去的,会是如此天壤之别。
“大人。”引路人瞥见远处亮起的零星火光,神色突然变得惊慌,火折子都费了两次才将它吹灭,俨然无措的失了分寸。
“快跟我来。”
裴元俭眸光与薛揆对上,几乎不用言语,便前后跟了上去。
引路人脚步急促,却显然对路十分熟悉,是以纵使慌乱,也没有彻底乱了章法,不时低声提醒,很快,几人躲到了密林之中。
火光越聚越亮,像是星点渐渐燎成火海,那团光亮越来越清晰的映入眼底,却在阴沉天色下多了说不清的诡异。
越来越近,是人。
成群结队的人,脸上神情和引路人如出一辙,倦怠而麻木,宛若失了灵魂用干瘪人皮缝成的木偶,提着线一般,大人去海边挑水,幼童和老人在近处拿着水瓢不知疲倦的一瓢瓢泼在池中。
“这是在做什么?”薛揆问。
“还能在做什么。”火光映在引路人深深凹陷的眼眶,他听见他说。
“在晒盐。”
“夜里晒盐?”
“夜里没有太阳,可总有所得。”裴元俭轻声道。
“是啊。这位大人说的是。”许是太累,这个引路人忍不住坐下来,也不嫌弃泥地潮湿脏污,缓了口气道:“这里的每个人都被便入了盐籍,世世代代都是盐丁,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村子。白日3斤,夜里四两,即使遇到海盗雨涝也要交,只要不死,就要交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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