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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意抱着泛潮的人名册疾步而行,忽见官媒衙西厢房虚掩着门,窗棂漏出昏黄烛光,在熹微天光里晕染出暖雾。
往常这时候,屋里早该闹得掀翻屋顶,今日却寂静得瘆人。
推门却见温钰垂眸伏案,在宣纸上执笔沙沙游走,鬓边银簪随着动作轻晃。
沈知意刚踏进去半步,木屐碾过门槛的吱呀声惊得温钰笔尖一滞,宣纸上晕开团墨渍。
“温姐姐,今日休沐,你这是在合婚?”沈知意将册子抱在胸前。
温钰抬眼时眼尾泛红,墨色瞳仁像淬了冰:“在帮四品写革职文书。”
“革职?为何是由四品来定夺?”沈知意凑近两步,案头摊开的竹简上密密麻麻写着数十个名字,最上头赫然盖着媒官印信。
温钰嗤笑出声,笑声撞在雕花木窗上又弹回来:“你来这里这么久,莫非还不知晓四品就是媒官大人?”
沈知意喉间紧,瞥见竹简边缘露出半截自己的名字。温钰指尖划过那些名字:“现下官媒这个行当不景气,近来又被白马寺‘姻缘灯’一事所冲击,别说那些高门闹事了。衙署养着一堆吃闲饭的,就连寻常百姓也会起义。”
“那要革职,当是革职顶上吃着高俸禄却没任何作为的”沈知意话音未落,温钰突然将笔重重拍在砚台里:“你在说媒官?”
“温姐姐误会了。”沈知意后退半步,“只是我私以为上层的俸禄更高,革职也怕是要从上面开始。”
温钰猛地起身,广袖扫落案头镇纸,“咚”地砸在地板上:“照你这么说来,若涉政方面有哪些差池纰漏,圣上位高权重,第一个革职的应当是圣上?”
沈知意脸色骤变,窗外的晨风卷着槐花扑进来。她攥紧人名册:“温姐姐慎言!现下衙署生意惨淡,这是所有官媒不愿看到的,那白马寺‘姻缘灯’,你们非但对其置之不理,还任由其肆意妄为,这难道就是你平日里口口声声的‘守规矩’?!”
“沈知意!”温钰猛地掀开珠帘,“莫要仗着自己与世子爷的关系亲近就胆子大了!你我不过都是个小小官媒,我奉劝你莫要插手不该做的事。你我留与不留,上面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和世子爷什么关系都没有!”沈知意甩袖冲出房门,骄阳刺得她眼眶酸。
门口姜筱和舒姝正依偎着抹眼泪,瞧见她出来,姜筱故意拔高声调:“近来已经够晦气了,没想到这一大早还撞见了这么晦气的人。”沈知意目不斜视地从她们身边走过,耳后却烧得厉害。她分明听见舒姝压低声音嘀咕:“还不是仗着世子撑腰,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鎏金兽衔环门缓缓打开。
檀木架上堆满大理寺卷宗,李承渊正伏案疾书,玄色锦袍袖口沾着些许朱砂红。
烛火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投下阴影,似未察觉有人进来。
沈知意将人名册轻轻放在案头,避开摊开的卷宗。
李承渊笔尖微顿,抬眼时凤眸半眯,他忽然轻笑一声:“沈媒人大清早来,可想好破解之法?”
“引君入瓮。”沈知意垂眸看着卷宗边缘的火漆印,“不过这次要钓的,是白马寺的鱼。”李承渊挑眉将笔置于架上,往后靠向椅背:“倒是有趣。”
巳时三刻,送子观音庙前围满了马车。
柳莹穿着簇新的桃红色襦裙,奋力敲着铜锣:“送子观音百年显灵一次!今日是送子观音显灵的日子,据说今日来拜的人,都能应验!”
李承渊戴着鎏金面具立在庙门口,身后跟着黑衣侍卫。
那些收到信笺的贵女们交头接耳地聚过来,绸缎裙裾扫过满地飘落的槐花瓣。“你也收到信笺了?”
“对,说是观音显灵,可是这送子观音,与我们何干?”
“对啊,不知是谁这般斗胆做着恶作剧?捉弄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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