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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应问咳了声,抻手去抚衣上褶皱,一面道,“庄冲是六年前才到寨子里的,也就是——”
李辞盈怔然,六年前,也就是永熙元年,阿兄失踪那一年……
他看着她,试探问道,“你与李二郎是双生子,不知面貌上…是否?”
是了,如此一切便说得通了。她与李赋有八分相像,幼时姑母也有分不清的时候,是以那匪徒见了她的脸,“庄、庄、庄”这般喊叫,李辞盈喃喃道,“……庄冲?”
李二郎没有死,好好的良民不做了,要改名庄冲,就留在这荒野山间当土匪?
李辞盈想不明白。呆了半晌,心中蓦地一动,“那日——”她一把揪住了萧应问的衣襟,拧眉问道,“那日你们可伤着他了?!”
“……”萧应问漠然昂起下颌睨她,冷笑了声,“庄冲领人来袭,你自己也险些遭了他的毒手,三娘莫不是忘了,究竟是谁挽弓救你于眉睫?”
她晓得萧应问的性子,若是真的伤着了庄冲,张口就会认,这般说辞,大概就是没有。
松一口气的同时,未知与迷茫也重新淤积心口,李辞盈实在不知做何感想,前世瓜、沙陷落之时,迷津寨众人又得了什么下场呢?
她绞尽脑汁回想,不止如此,西三州郡守几人,谁不曾数度剿匪,她为裴听寒整理书房的时候,那一捧捧的檄文与述职文书中,是否提到过迷津寨沙盗的事?
不——不会,若是裴听寒与庄冲打过照面,就不可能认不出他来!
他和她提过吗?似乎是从来没有的。
李赋为什么不回肃州来?就连一个消息也不给家里递,李辞盈又想起萧应问自称李赋时,纪清肴等人似乎也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们不知道庄冲的本名?
神思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也记不得自己仍然揪着人家的衣裳,萧应问是不懂自己的好脾气从何而来,若是平日有人敢这样无礼,早该折了双手扔到雪地里去。
或怜她是听着亲人死而复生的消息才失了分寸。
撑着脑袋看了她半晌,直至仅剩的那只好胳膊也酸麻了。
“可以放开了?”
李辞盈才回神,慌张张看他一眼,忙垂下脑袋,伸手去揩眼角的泪珠。
“好了。”萧应问声线凉凉,“劳累这些天,好好歇一会儿罢,等那崽子回寨子来,一切就都明了了。”
听着像是安慰她不必多想。
李辞盈望他一眼,忽又被自己的异想天开逗得直发笑,永宁侯世子是踩在云端上的人,怎能晓得在尘泥中打滚是什么滋味,又哪里会费力宽慰她?
他可不是傅六郎那般心思单纯的少年郎。
只怕是怪她哭泣吵闹,打扰了睡眠。
小榻尾端叠着好些被褥,李辞盈吸吸鼻子站起来,想着挑两张厚实些的在地上凑合一夜,可地上又冰又硬,还搁着火篝盆,需紧着小心别滚到里头去。
这些被褥大抵是有些时日没晒过,翻两下湿霉气儿直冲脑门,好容易展好地铺,盖的那一面又有两角少了绒絮。
她拆开绳扣刚想整理,鼻子又痒痒的想打喷嚏,下意识摸摸腰上——早不是做州牧夫人的时候了,哪有锦帕可用。
她是烦透了,抬袖就要遮。
“行了。”萧应问实在看不下去,拧眉抽了个什么玩意儿扔到人家脸上,“你睡榻上罢。”
李辞盈眼前一黑,两手乱抓移开脸上的东西,低头瞧瞧,好一张质地柔软的绸面帕子,云纹金线,华贵无方。
“傅六郎让某多多照顾你。”否则他绝无可能睡到地上去,萧应问漫不经意地整理被褥,“早些歇歇罢,我也累了。”
“哦。”李辞盈斜他一眼,擦擦鼻子,又斜一眼。
萧应问手下动作不停,只冷笑一声道,“看什么?三娘舍不得你这好位置?若是舍不得,某不介意再换回来。”
什么换回来!说着这榻就非他莫属了,李辞盈撇撇嘴,背过身踹了碎花软履,立即溜进了被窝,直挺挺一躺,连脸儿也蒙住了。
呀,这榻瞧着不怎么样,躺着还是很柔软暖和,只是某些人无福消受了。
哼,不知在得意什么,都吃吃笑出了声。萧应问收回视线,小心避开地上的火篝架子,侧身躺进冰冷的被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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