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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南门茶馆歇脚时,借为主家夫人买胭脂的因由,萧应问问明了西集市的位置,先去摸清金满坊柜四周地势,而后又回来接了李辞盈,定下坊柜对侧客栈。
与萧世子出行不必担心银两不够花,李辞盈居在客栈二层东侧一间宽敞的屋子,当然,作为奴仆的某人没有这个好运,亲拎了包袱跟在后头,待会儿收拾好了还得往楼下地字通铺去。
说是行李,不过做做样子,里头物品多是路途中萧应问随意采购的,没有一件过过李辞盈的眼。
放置这些东西可得费些时辰,李辞盈也懒管有人戏瘾上身,自取了海棠盘里一片密瓜,远远躲到阑干边观街景去了。
瓜州较肃州繁华太多,集市外头各色人等来去匆忙,这儿瓷器生意当是做得最好的,李辞盈随意一瞥,就见得连着三、四间铺子外头摆着彩釉瓷,日光一照,流光熠辉。
大魏之美或在于此,到了鄯州之后,李辞盈也偏爱这些精美的器皿,永熙九年春,裴听寒还特意命人从长安带了一只青釉瓷过来,其通透明亮,可称一句“尽攒千峰翠色”。
李辞盈爱不释手,把它搁在自个书房桌上,每日读书时瞧着也欢欣。
可惜不久之后裴听寒休假归家,光顾着哄她在那儿乱来,真是没瞧桌上那瓷器摇摇欲坠,“哗啦”一下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粉碎。
李辞盈登时气得涕泪横流,裴听寒哄了一宿未果,答应说要再去寻,却怎么也找不着比它好的了。为着这事,她有阵子没给人家好脸色。
思绪飘了太远,回神时再见着自个如今状况,李辞盈顿感索然无味,哀哀叹了声,举了瓜往嘴边送。
一口啃下去,却见着那集市正门迈出个威猛汉子,那人生得十分高大,身上挂一件半旧缥青外衫,正是那日于鹧鸪山密室中她与萧应问用攀杖挑过的式样!!
是他?!李辞盈心中倏然一震,急急回首想要喊萧应问过来,一开口,嘴里那半块未嚼的蜜瓜倏然往滑了一寸,不上不下正卡在喉咙中间,连气儿也喘不上来。
“……三娘?!”萧应问立即发觉她的异常,快步也走到了外头来,手掌在她背上拍了好几下,又道,“快吐出来!”
可李辞盈做不到,脑子乱作一团,却仍想着要抓光明右使,泪眼汪汪指着窗外“呜呜”地喊,示意他快去追。
可那人似乎意会不到她的意思,只肃脸将人环住置于身前,两只修长手指不紧不慢于她腹上巡抚,终寻着了腹脐与肋骨间恰当位置。
腹上手指改拳用力下按,一道来势汹汹的气劲立即自肺腑上涌,李辞盈“唔”了声,嫌疑蜜瓜终是顺着气管又落在了地上。
喉咙里止不住咳嗽,“萧……”她颤颤仍指向西集市,“光……光明……”
好在市集实在拥挤,那高大的蕃人并未走出视线之外,萧应问真是不信他们能有这样的运气,他笑了声,似自语道,“若不是三娘,鹧鸪山的秘密或要到酿成大祸之后才为吾所知……”
不去追人,还在这里说的什么废话!
李辞盈瞪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萧应问老实道,“觉着与三娘同行,某实在好运。”
可惜她遇着了他,不知倒了多少霉运。
现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李辞盈心中还有另外一事急需确定,她抚了心口站直身体,对萧应问道,“既郎君觉着与我同行能得好运,那这次咱们便一同前去。”
萧应问一愣,“……你也去?”
几乎在见到那人身影的下一刻,李辞盈已认出他便是那日于台狱暗室之中的囚犯,这回他又敢欺负到庄冲头上来了,新仇旧恨,李辞盈只觉怒火中烧,断忍不了此人再多逍遥一日。
“也好。”萧应问点头,莫名说了句,“那夫人得抓稳了。”
她愣愣神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却未雨绸缪先捂了人家的嘴。而后李辞盈腰上一沉,倏然两脚离了地面,眼前日光晴朗颠倒飞掠,再定下心神,已稳稳立在客栈飞檐之上。
“……”低头一瞧,更是心惊腿软,李辞盈一闭眼,都不知这人长一张嘴做了什么用处,事先告知一声很费劲么?
不消说了,竟就是故意的,萧世子幽灼眼底幸灾乐祸的笑意没来得及敛完,还假模假样问了句,“吓着了?”
怎么不是呢,早看着了这间客栈外墙斑驳,上回修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李辞盈咬得牙齿发痒,把两手与小命往他腰上使劲一掐,箍了个严丝合缝,“吓不着!”她恨声道,“要死也把您拖下去再死。”
萧应问意味深长“哦”了声,哼出个低低的笑来。
第36章“留下来。”
远远跟着光明特使往安西县南面走了小半个时辰,终是于落日荒山下见着了一幢孤零冷清的庄园,特使叩门等了好一会儿,里面才迎出来一个小厮,两人看着是相识的,恭敬请进去,下一刻门扉紧闭,将所有探究的视线全部隔绝了。
“这里……?”
倒是奇了,李辞盈于陇西十数载,后也曾数次随营巡防三州,自问对西三州几户富贵人家了若指掌,印象中却似乎从未听说哪家在这种地方建了宅子的。
“三娘也觉蹊跷?”
李辞盈点点头,“虽咱们大魏律法严明,可这儿多得是吃不饱饭的流民,有哪家胆敢在这荒郊野岭?”她打量那庄园,“虽它面上瞧着平平无奇,也没用多少名贵的木料,可其规模之巨,也非平民百姓能随意造得起的吧?”
“木料?”萧应问不置可否重复一遍,而后垂目看向身旁之人,似漫不经心说了句,“三娘懂得不少东西。”
莫不说世上最易之事是杀熟,一旦两个人相处得够久了,又多同仇敌忾,李辞盈也放松警惕——萧应问这句凉薄低沉的叹音,她竟是一点没察觉到不对。
这会儿朱门紧闭,里面也不知有没有人戍卫,商量两句,李、萧决心从后山绕道,先看看状况再说。
光秃秃的一片荒山,也无多少遮蔽的地方,他俩个提着十二分小心潜到了宅子后院的山坡。凑近了一瞧,那院墙高耸入云,挺拔如萧应问,站在下边也只它半数之高。
窄面墙头竖尖棘,一排排蜿蜒至檐外四角间,一丝缝隙也没有留。
那日进台狱也没见过这般阵仗,这如何能攀得上去?李辞盈咋舌,“看来这儿的确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她望向萧应问,可后者只抱臂沉默,也不知在发什么愣。
李辞盈可不想错过时机,拽拽人家的袖笼,低声嗔了一句,“郎君,你想想法子!”
求人时候声调尤其是娇怯,淡蛾柔似春柳,让人瞧着真是觉得非得用尽百宝使她满意不可,可惜,萧应问天生爱唱反调,故作为难叹了声,“某能有什么法子?满墙布荆棘,大概连下脚地都没有。”他垂眸仔细看她,“夫人不会让某以身试之吧?”
又“夫人”“夫人”了,李辞盈一听简直浑身刺挠,她哪里不晓得萧应问之恶劣所在,会喊“夫人”,却不会自称“奴”,再不济一句“小的”都没有,这算得什么入戏?
分明见着她听着不舒服,才要这样一句句来刺,皮子贱得发慌了,若不是怕人日后报复,李辞盈真想给他狗嘴来两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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