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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情势紧迫,李辞盈长呼一口气,低声先解释了萧应问将鱼符交予她的事儿,“……此番来瓜州,萧郎君确与妾扮作主仆,那夜在客栈定了天字与地字两间屋子,您晓得的,虽明面上令‘主子’居天字屋,实则萧郎君怎会委屈他自己,夜里妾是歇在地字通铺的。”
她叹一口气,“现下想想,应是有好事人见着萧郎君上了二楼却整夜没下来,便以为我与他——”特意顿了顿,是不耻将某些词语挂在嘴边的意思。
“本以为清者自清,可到底惹了郡守不高兴,是妾之过错。”语调低下两分,也是告诉裴听寒,她不满他如今姿态。
“阿盈!”裴听寒领悟到她的情绪,可他从没有、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怪罪她,心里急得不知所措,结结巴巴解释一句,“我、我没有因这种事疑心你,只是与他那样的人同行——我、我总怕你会受委屈,也怪某位卑,害得你要受他这般冷语。”
李辞盈可不信,“哼”了声,也不理他,只接着上话说,“——萧郎君被衙役带走之后我才晓得了这荒谬事,可毕竟他密行至此,到了官衙怕也不好表明身份罢?妾思前想后,才斗胆上楼拿走了能证明身份的物什,免坏了萧郎君大事。”
后发觉他之身份不简单,怕耽误了救援,才将事儿都写在了信里,此不必赘述。
一番胡言乱语下来,嘴巴也快说干了,她懒看他,只盯着地面,像是伤心坏了,“言尽于此,若裴郡守还不肯信,自去客栈问问就晓得了。”
开玩笑,城南客栈每日客流如织,地字通铺三教九流,且这几日过去了,哪里能找得着什么证人来“问问”。
“我哪里有不信。”他忙哄她道,“若真不信你,我怎又巴巴儿把荐信送来、三催四请求阿盈早些去兰州呢?”
“明日就启程罢。”裴听寒提议道,“兰州景色怡人,此番行途也不必过于匆忙,且行且游玩着,若有什么喜欢的,就吩咐了仆从去采买。”
“好不好?”两只晶亮的眸子直直望过来,只盼她能点点头。
往兰州之事却不忙,等几日把祆教解药拿到手再说,想到这儿,李辞盈免不了心力交瘁——要拿解药,仍得在萧世子那重演了这场好戏。
她摇摇头,眼见裴听寒脸色沉下去,只好摸摸他的脸颊安慰道,“咱们着急这事儿,可也不能不为李少府着想呀,这时候要支了他回乡,人家不一定愿意呢。”
裴听寒听了更是心口发酸,嘟囔道,“你总为他着想做什么……”
这又吃得哪门子醋,人家李少府可别受了无妄之灾,李辞盈噎了一下,又补充,“妾是为您着想,此时让李少府走,其他人难免觉着肃州各部一盘散沙,也有损您的威严。”
裴听寒可从没有刻意要做什么礼贤下士的姿态,咕哝着,“某要这威严也无甚作用——”说了这一句无心之语,身旁女郎忽然就一瞪眼睛,显是十分气恼。
怎忘了她最不爱看他不肯上进的模样,裴听寒吓得急急吞咽一口,话锋反转,“但阿盈言之有理,就再等两日,某尽快处理了此间事宜,也好让李少府心甘情愿请回兰州。”
这样是最好。李辞盈努了嘴“嗯”了声,才别别扭扭往人家脸上蹭了蹭,笑道,“好啦,快去罢,人家在等你呢。”
就蹭蹭啊?裴听寒失落“哦”了声,转眼瞧着左右,快速捧了她的脸狠狠啄了一口。
“啵唧”好大一声,李辞盈着实吓一跳,这可是在外头呢,裴听寒——怎有这样不庄重的时候,挑眉看看,少年眼下微光闪闪,大抵还是有点耀武扬威的意思在的。
她没有空闲注意僵在帐子外头的身影,嗔了裴听寒一眼,斥道,“快滚!”
“好。”那人这才轻快地笑出来,“某安排人带你去客家住下,至多三日,咱们一同回肃州去。”
说是三日回去,但一查之下,竟发觉都护府与吐蕃七王子互有来往,荒山庄园之中一本本账目晦暗不明,更隐隐指向了鹧鸪山的罪证。
都护府出了惊天动地的事儿,街口巷尾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楚州牧究竟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错事,宅子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仔细瞧瞧那旗帜,上头好大一个“裴”字,当是肃州来的人。
这边裴听寒忙着审问犯人,那边李辞盈拿了银子打点驿馆门房,想让人得了萧应问行踪便过来说一声。
可惜连有两日下来,竟是一丝消息也没有。
奇了,裴听寒尚且得回驿馆歇息,萧应问莫非是铁铸的不成,半分空闲也不留给吃饭、睡觉了?
闷闷在客家又白等一天,终于失了耐心,稍稍做了乔装,亲自要去驿馆门口蹲人。
这日微雨靡靡,驿馆外头一棵新芽的槐树也无精打采耷拉着。李辞盈撑了油伞在树后头吹了好一会儿浑风,才见得两人自东街策马归来。
她一抹了长睫上的水珠,眯了眼睛看向薄雾尽头,斜风细雨,骏马上的人可不正是萧应问与他的飞翎卫么。
离得尚且远了些,那人一身玄袍衣袂飘飘,可发间束绸被雨水打得湿透了,重重垂向一侧,平白是让人觉得志气消沉。
“嘚嘚儿”几声马蹄渐近,李辞盈忙收了伞要上前——以萧世子的警觉,当是能瞧着前头有人的,更别说李辞盈还喊了他一声。
可那人竟就是这样目不斜视拍马而往,到了面前了,仍是不置一眼,若不是李辞盈猛退了几步,正正要被他踩个正着。
是没瞧见她?李辞盈定神想想,怪哉,旁边那飞翎也是脸色肃整,全然不若那日与她在茶楼对谈那般和蔼了。
难道她哪里露了破绽么?
门房亲迎了人进去,久久也没有派人往客家递消息。
肯收银子哪里会不做事,这回当是晓得了,有人阴晴不定,这会儿就是不想见她了。
又等了好一会儿没见着有人出来,她悻悻然拂了额上水珠,重新撑起伞,预备着该回去了。
刚走了两步,那槐树叶间“哗啦”声巨响,竟然滚下个高大的男人来,李辞盈悚然回首,仍在思索是不是该拔腿就跑,就见着方才还凶神恶煞的那名飞翎摸了脑袋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欲盖弥彰挡着脸,两腿一迈,须臾间就奔出了十步之远。
“……”李辞盈百思不得其解,这人是突发急病了么,这么个下雨天躲到树上做什么?难道树上还有什么好东西不成?
抬眼望望,天色灰蒙如霾,三两新枝横叉,哪有什么“好东西”?
怨诽两句,一转身就“嘭”一声撞上了一堵墙。
那一点点轻盈的月麟香慢慢悠悠地荡过来,李辞盈霎时两眼放亮,仓促间抬首去望那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人,声音又惊又喜,“萧郎君?!”
只要萧应问还留有一分警醒,就不该为她眸中眷眷欢喜而落下这一拍呼吸——他明知她为何而来。
“三娘的耐心就只有这半个时辰?”
“欸?!”他怎么知她在这儿等了半个时辰。
“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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