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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咽功能障碍,瞳孔对光反射消失,情况很差。”医生说。
“还有什么办法吗?”黎之像是在哭,但她极力忍耐着哭腔,以至于她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沙哑,像是吞下了一块坚硬的石头,又被石头划破了喉咙,“还有办法吗?”
“有一项新技术,”医生说,“在她脑死亡之前,在她的大脑中植入设备,刺激她的神经元,维持她的基本活动。那设备是我们参考家政服务机器人主机的设计生产的,在功能上最为贴近人类生活。设备可以联网,监护人有管理权限,可以根据病人的身体状况下达一些简单的指令,比如,让她关机,让她充电。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功能,你们可以自己探索使用。”
“关机?充电?”黎之不解,“像是……机器人。”
“就是让她休息,让她补充能量,只不过是用设备系统能听懂的语言,”医生解释说,“充电是真的充电,因为那设备需要电能支持。当然,除此之外,她还必须补充人类需要的能量。因为她现在已失去了基本的吞咽功能,所以我们还得给她插管。但现在技术进步了,她不用随时带着管走来走去,需要的时候自己操作就可以。我们会在她手腕上植入设备,能随时显示她剩下的能量,方便及时充电。这些指令都已经写在代码里,你不用担心。有这最先进的设备,病人会有一些基本的自理能力,照顾起来也会更容易。”
“好,”黎之一口应下,“无论什么办法,有用就好!”可应下之后,她又有些犹豫:“但是……”接下来的话,她没问出口。
“但是,你也要知道,现在这项技术还很不成熟,临床经验极少。实施之后,也不一定能成功,还可能给病人带来极大的痛苦。不,更准确地说,是给你带来的痛苦。”医生接着她的话,说。
“比如?”黎之问。
“比如,她的自我意识永远消失,在你眼前,只是电脑程序驱使的一副躯壳。肉体没有死亡,但意识死了。毕竟,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她的情况,要更差一些,因为她已经将自己视为机器人了。这手术虽然能救她的命,但很可能加重她在精神上的病情。不过,这些只是猜测,最终的结果,我们也不能确定。说不定经过训练,她也能很好地掌控设备,为己所用。”
“所以,最坏的结果,就是植物人呗。”黎之苦笑两声。
“更准确地说,是代码脑人类身的机器人。”医生说。
黎之沉默了一瞬,又问:“一定会这样吗?”
医生回答:“可能。”又催她:“时间不多了,如果你要做决定,还是尽快吧。”医生说着,又要去忙。
“等等,”黎之叫住了医生,“我能接受,我想,她也能接受。毕竟,她早就把自己当成机器人了。”
“你确定吗?如果确定要做这手术,需要家属签字。”医生说。
“可是,她没有家属。”黎之说。
“没有家属?”医生很惊讶。
“她是在工厂里出生的,无父无母,现在已经成年,没有监护人,”黎之说,“我们……也还没有领证。从法律意义上看,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一定要家属签字吗?”黎之问。
“你要是确定能承担这个责任,也可以。这边有几张表,需要你亲笔填一下。”医生说着,示意护士去准备材料。
“嗯,我都明白,”黎之说,“这些流程,我很熟悉了,我也算是在医院长大的。”
医生叹了口气,又难得地叫了她的名字,说:“黎之,现在到你做决定的时候了。其实,你也可以选择……放弃。”
黎之沉默了片刻,又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说出了那个最为艰难的决定:“我绝不放弃,我要她活着。”
正巧护士过来,她毫不犹豫地接过那几张表和责任书,又向护士要了一支笔,低头便签好了所有的字。
“开始吧,”黎之放下笔,说,“无论什么方法都好,我只想她留在我身边。”
“你放心,这一点绝对可以做到。如果你已经决定了,在这里签个字,我们就可以开始了。”医生说着,拿出了最重要的那份手术同意书。
“好,”黎之点头,“好。”
为什么,我会看到这些画面?我努力地想,可我实在想不明白。
不,不对,时间不对。这画面要更完整,也要更早,这不是她把我从四合院带走之后的事。什么吞咽功能?什么对光反射?什么要给我植入设备?植入什么设备?
还有……什么脑死亡?我要死了?是“死”,而不是“报废”?那又是为什么,在黎之将我带离四合院之后,我会看到这些画面?难道、难道……
然后,有人上楼,箍住了我的胳膊,将我向后拖拽着。我想要挣扎,可一点儿力气都用不出来。直到我路过阿克,她还保持着一个姿势,双目无神、面带微笑,甚至,不再看我。有人过来,她也不躲。那人推了她一下,她便直直地向后倒下,一动不动。
她为什么不动?为什么不躲?为什么其他人也仿佛没有看到她一般,像是对待一个物件儿一般对待她?
“阿克……”我想要叫她,可竟然张不开口了。那黎之、黎之……
黎之也开不了口了。地上的那滩血再次闯入我的脑海,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了那滩血。那是,黎之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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