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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被泥脚印玷污的招生告示,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烫在沈微的心口。她将它锁进了老宅那只存放着九千九百两银票的旧樟木箱最底层,与巨额财富一起,压在了几层旧衣被褥之下。不是遗忘,而是封存。封存那份被现实铁壁撞得粉碎的、近乎天真的热忱。
理想的光芒黯淡了,但并未熄灭。它只是沉入了更深、更现实的水域,等待着新的破局之机。沈微坐在书斋昏黄的油灯下,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系统奖励的那本《格物启蒙》。书页上清晰的图示、简洁的原理阐述,如同冰冷的针,刺破了她因挫折而生的短暂迷茫。
“蛊惑人心”、“败坏风俗”、“女子岂能进学”……王里正和乡绅们尖利的指责、村民们惊恐排斥的眼神、周大山无奈而保守的劝阻,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回旋。那沉重的、由千年礼教铸成的壁垒,绝非她此刻的力量所能撼动。硬闯,只会头破血流,连带着窑厂和“红薯娘子”那来之不易的声望一同倾覆。
难道就真的束手无策?任由那些像柱子一样有天赋却无门的年轻人,继续在黑暗中摸索,用昂贵的材料和宝贵的青春去换取一点点微末的经验?任由那些贫寒人家的孩子,重复着父辈目不识丁、只能靠出卖苦力勉强糊口的命运?
不!
绝不!
此路不通,便绕道而行!
一个念头,如同在绝壁缝隙中顽强探出的藤蔓,悄然滋生——公开的学堂阻力如山,那就在工坊内部,在现有雇工及其亲眷的小圈子里,悄然开始!将“格物学堂”的宏大构想,拆解、变形,融入最不起眼的日常!
目标不再是“广招学徒,不论出身”,而是“提升现有雇工技能,惠及其家小”!
形式不再是独立的“学堂”,而是依附于工坊的“夜课”、“习字会”!
内容不再标榜“格物致知”,而是最实用、最不易引起非议的“识字”、“算数”、“基础常识”!
曲线救国!
在封建礼教的铜墙铁壁下,凿开一道仅容星火传递的缝隙!
沈微眼中黯淡的光芒重新凝聚,这一次,不再有理想主义的炽热,而是淬炼出了务实的、如同精钢般的坚韧。她摊开纸笔,重新规划。
名称:窑厂铁匠铺“工友习字算学会”(低调,不起眼,强调互助和实用)。
时间:每日窑厂铁匠铺下工后一个时辰(戌时初至亥时初),利用工坊空地或闲置库房。
对象:
窑厂铁匠铺所有自愿参加的雇工学徒。(核心目标:提升基础素养,减少工作失误。)
雇工家中适龄(十岁以上)子女。(惠及家小,不易引人非议,且孩子是未来的希望。)
雇工家中愿意识字的妇人。(不强制,自愿参与,强调“理家记账”之需。)
内容:
识字:从最常用百字开始,结合工坊常用器具名、材料名、数字、简单契约用语。不求深奥,但求实用。
算数:基础加减乘除,算盘入门,工钱核算,材料用量计算。紧密联系工作实际。
基础常识:穿插进行。如:时辰辨识、节气农时、简单度量衡(尺、寸、斤、两)、基础安全常识(防火、防烫伤、工具使用规范)。
教材:以《格物启蒙》中基础算学、几何图示为蓝本,沈微亲自动手,用最浅白直白的语言和大量图示,重新编写简易讲义。不出现任何可能刺激卫道士神经的“格物”、“学堂”字眼。
教员:
主授:沈微亲自担任(初期必须亲力亲为,树立标杆)。
助教:阿七(负责维持秩序、辅导孩童)、窑厂铁匠铺中略通文墨又开明的老账房或师傅(如周大山若能识字算数,也可鼓励其分享经验)。
策略:
强调功利性:对雇工:多识字,少看错图纸,少算错工钱,看懂契约不吃亏。对家小:妇人能记账管家,孩子多门手艺多条路(暗示未来可优先进窑厂铁匠铺)。
完全自愿,来去自由。不强求,不勉强。
提供微小激励:坚持学满一月者,奖励半斤红糖或一块新布;学得好、进步快者,工钱上可酌情体现(由沈微私下补贴)。
严格保密,低调进行。对外只称“工坊晚上教伙计们认认字,算算账,免得干活出错”。
计划拟定,沈微心中那沉甸甸的巨石仿佛被撬动了一丝缝隙。她深吸一口气,第一步,必须说服核心人物——周大山和李大锤。
窑厂工坊一角,炉火余温尚存。沈微将一份更为简化的“夜课”计划递给周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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