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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桂手高高昂首,嘴里却吐着谦卑的话道:“列位大夫先请。”
“哼!”几人甩袖哼道,先后进去。
罗汉床上铺了湘妃色绸质的锦缎,床前长花案梅色细颈瓷花瓶里插了鲜艳欲滴的百合花,满室舒缓芬芳清香。
床上躺着位唇色苍白的妇人,眉头紧紧蹙着,额头簇簇细汗洇湿发丝,穿了件淡青宽袖牡丹绸裙,婢女在一旁轻轻打着团扇,不时将双层纱被往里掖了掖。满满冰盆前坐着张喆文,目光微沉的饮着茶,已然换了身白圆领绣麋青纹窄袖长袍。
大夫鱼贯而入,行礼之后依次诊脉观色,面色逐渐沉重,又有不信邪的再次将黄绸手帕覆在女子肘腕,良久沉思。
吐血,乃咳逆上气,其脉数而有热。面觞白而无血色,温无寒热,脉象却非沉弦不衄;浮弱时强,手按之不绝,下血;又情志欣愉,不属上焦,脉象实非以往所知。
“不知可否看看夫人方才所剩的药渣。”
“在这。”茗之转身将一旁莫鸣检查过的残渣递在他眼前。
几人连忙凑过去,依次辨析,喃喃道:“藁本、羌活……炙甘草、白附子,此方闻所未闻。”
“头部偏疼之症多因痰浊中阻、风邪入体,乃以肝胆失养为主,此方解热止痛、去毒散结,虽下药过重,却不失为良方。”
“短时间内疏解肝郁、祛风缓痛,未尝没有可能。”
“所以药方非但没有问题,甚至可算作一道佳方。”
“说完没有。”张喆文不耐道。
“可有方法医治本官夫人?”
日光被云层遮挡,屋内陡然晦暗下来,昏色中,他一双眼睛似蒙上阴翳,显得格外阴沉不定,坐在那里望着一干人等,沉默着等待他们的答案。
“这,草民一时没有。”
砰!茶杯被猛地砸落,清脆的碎响悬在心上,让人不寒而栗。
“本官再问一次,可有解决之方?”张喆文仍旧坐在桌前,眸光骤然阴戾。
“他们不能。”李桂手自众人身后走出,掀袍跪下,背脊挺直道:“草民愿为大人解忧。”
“你?”张喆文皱眉看过去。
“你可想清楚,若是治不好,本官绝不轻饶!”
“草民愿意一试。”李桂手道。
“好,那本官允你一试。”张喆文抬手允可。
“谢大人!”李桂手起身。
“不可。”跪伏在地上的莫鸣急忙拾起凌乱的衣摆,甚至顾不得整理就脱口道:“大人,他。”
“大人!”茗之突的出声,正巧打断了莫鸣的话,小脸煞白的举起手帕呈在他眼前,“夫人又咳血了。”
“你去!”张喆文指着李桂手。
“大人。”莫鸣还欲阻止,就被张喆文阴恻恻的眼神制止。
“谁敢耽误,立刻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莫鸣面色巨变,却只能跪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李桂手为县令夫人诊脉,只觉好似千只蚂蚁沿着指尖扎入脏腑,上上下下无一处不憋闷沉郁,刺痒难忍。
很快,李桂手便诊脉完,边收起脉枕边吩咐,“取火炉来,鲫鱼头一个,生姜,白芷、川芎、天麻……”
“难不成你饿了要在这现煮膳汤?”有位大夫捋了捋胡须嗤道。
“哪怕无法医治也别做出此等荒诞可笑之事,以免贻笑大方。”
李桂手神色不变,睇了他们一眼,淡淡道:“就在这熬汤。”
顿时哄堂大笑。
唯有跪在那得莫鸣神色为怔。
这个方子,那个铃医也曾说过。
乡野茅草屋前别出一颗杏树,枝头残叶要落不落,宛若游丝拖泥带水的拉扯,黄昏斜满山头,街邻炊烟袅袅,嘈杂声伴着隐隐饭菜香气如同曾经多日般灌入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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