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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籍窃资,怎可如此?”
那人奇异般的看了冯河一眼,“冯兄处在科举烘炉之中,怎还如此愚蠢?”
他当时初闻也诧异,各地乡试时间最长竟相差近一年之久,无疑有太多可趁之机。冒亲、借地寄读或是更易户籍,不过是比旁人多几分胜的筹算,既有这登天捷路,他们身后家族又有这搭路之梯,为何弃之不用?
“冯兄,莫忘了,水至清则无鱼。”
“那苏公子又是怎么回事?”
“幽州地广槛高,难以脱颖而出,名落孙山是常事,恰好有一地三月后才举行乡试大比。”
替考。
冯河脑中猛然冒出这两个字,苏家用再考一次的机会,让人甘愿替他儿子替考。
三年。
走到这一步,谁人不是三年三年复三年,他们的光阴与心血不值一提,而富庶财宦之人,户籍轻易更改,功名唾手可得。
“你们的三年珍贵无比。而我们的三年就卑如杂草,贱如藜床,前者只配为人踩踏,后者如敝烂屣,随时可弃吗?”
那人平静的看着声嘶力竭、崩溃狼狈的冯河,就好似远远看着发狂的疯狗,眼里是全然置身事外的冷漠,和等待尘埃落定的意料之中。
“这就是命。”他道。
冯河血红的眼被这霜雪凉意浇透,他弯着腰,久久地沉默。
就在那人以为他终是醒悟时,冯河偏又一点点,缓慢的,同样平静的抬起头,黑色的眼珠定定道:
“草木可弯亦有棱。”
他们这些贫贱之人轻如草芥,又惯常弯腰屈俗以活。便使得太多人忘记,诚然草木无骨,只知迎风倒向。
可草木,从来烧不尽,除不灭。
他要一个公道。
“冒籍窃资,牵涉太广,又耗时耗力,府衙常寺,无人敢接,也无人愿接。”
“至于苏公子。”
“冯河,一个五甲同进士的微末名次,称不上什么惊天骇地的大事,盛京人不会在意。即便你以血烹之,也只溅你眼前三寸。”
“就算你一次次去试,也恐怕没有银两支撑,更何况,你家中还有一老父。”那人点到即止,满意的看到冯河碎裂灰沉下去的目光,施施然离去。
冯河痴愣愣的仰视戒尺,戒尺二字,公以省罚,洁以品性,是启蒙时夫子不厌其烦的教导。
学业有其愚,行者不昧道。
科举路远,纵不能达,也不能失却对公正的敬畏,这是人立身之本。
可,能做到的,只是蝼蚁。
这,何其可笑?
冯河似哭似笑的踩上石碑,涕泗横流的仰天而望,只觉眼前皆是虚幻、假象。
他身后。
皇城蛰伏似金身神佛,引天下人竞相追逐,凡人耗尽精血托它百载不染凡尘,换它垂眸冷睇悲而不泣,就此,成了抹不去的业障。
“所以,他就疯了?”
作者有话说:
荀子,《劝学》
第70章、天降祥瑞
◎水中现石◎
“通直郎官虽不大,却是太子侍从,加上苏家以冯河父亲相挟,冯河求助无门,硬生生把自己逼疯了。”柴冬自顾自说完,这才想起方才好像有人说了句话,便看过去。
姜回的声音在他前方响起,如骤降冷雪,没有一丝情绪。
“我说,冯河因这些事,就疯了么?”
摇晃的灯笼透过她身后光秃的枝条,笼下婆娑斑影,姜回立在拉长的光影中,幂篱被风吹折一角,似乎下一刻便可以窥见下面遮掩的容颜,却又无情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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