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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我的儿子（第2页）

他们冲进了地道，鸦羽落后风皮少许。背后洞口漏下的光线很快就消失了，但洞顶裂隙中落下的微光仍能模糊地照亮地道。

最初，他们只闻到了白鼬的气味。这些气味和腐烂猎物的恶臭刺激得鸦羽皱起了鼻子。接着，一股更加浓郁、更加新鲜的气味涌了过来，他意识到前方的通道已经扩宽成了一处巢穴。他分辨出了几团蜷在一起的白色皮毛。

风皮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一掌挠在离他最近的白鼬的脸上，然后跳起来继续向前飞奔。“吃我一掌，疥癣皮！”他大声咆哮。受伤的白鼬出了凄厉的哀号，它的同巢伙伴纷纷愤怒地尖叫起来。

在鸦羽紧追着风皮逃离身后的巢穴时，他已经能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跟了上来，那是白鼬的小爪子抓挠地面的声音。它们的气味像云雾一样笼罩了鸦羽。他意识到了这些生物追得有多近，只得更加卖力地伸缩肌肉，继续加快奔逃的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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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脑子一定是进了蜜蜂，才会领下如此可怕的任务！

鸦羽和风皮边逃边顺路攻击经过的每一个巢穴里的白鼬。他知道，追在他们身后的白鼬群越来越大了。鸦羽匆匆地扭头瞥了一眼，看到白鼬群像层叠的白色巨浪一样奔腾，随时可能将他俩吞没……

到底还有多远？

鸦羽绝望地问自己，我们现在也该跑回洞口了吧？！

他们冲进了鸦羽印象中的最后一个洞穴，风皮再一次扑向白鼬动袭击，然而这一次洞穴里的白鼬似乎做好了准备。也许是后方逼近的同族的喊声和气味提醒了它们吧。领头的一只白鼬从风皮挥出的前掌下闪了过去，然后一口咬住了武士的喉咙。

风皮出了惊怖的尖叫。在短短一个心跳之内，他就陷入了白色生物构成的旋涡中央。看上去就像是他跌进了雪堆一样，然而那些白色的东西都不是雪——那是数不清的翻腾的生物，每一只都牙尖爪利，时刻准备着撕扯、啃噬。

没有时间留给鸦羽思考了。他扑进白鼬群的中央，疯狂地扒开拦路的白鼬，挤到他的儿子身旁。在靠近他之后，鸦羽用尽全力狠狠地抽向那只依然咬着风皮不放的白鼬，迫使它松开牙关，被直接拍飞到了地洞的墙壁上。

“快跑——快！”他冲风皮尖叫道。

风皮扭头冲进了地道。鸦羽跟着他飞奔，身后跟着的整群白鼬的脚步声都在他的耳边回荡。很快，地道里的昏暗光线变得越来越亮，然后鸦羽望见了几条狐狸身长之外的边缘参差不平的地道入口……

伴随着胜利的呼吼，风皮冲出了地道，鸦羽也紧随其后。白鼬像水一样从洞口涌出，仿佛势不可当的白色洪流。

在它们的前方，埋伏的众猫从仿佛空空荡荡的山丘隐秘处浮现。风族和雷族的武士们冲下斜坡，迅投入了战斗。他们的眼睛在最后一缕天光的映照下闪闪光，他们的咆哮汇合成一声挑衅的高呼。

鸦羽一直和风皮跑到了离地道极远的地方才停下脚步，然后他用肩膀用力拱了儿子一下，将他推到了一块凸石的避风处。

“可以喘口气了。”他气喘吁吁地说道。

风皮点点头，他的呼吸短而急促，几乎说不出话来。“谢了，鸦羽。”最终，他开口说道，“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尤其是打飞最后一只白鼬的时候！”

鸦羽轻轻哼了一声：“我也没想到。我也不知道我是哪儿来的力气，可能是因为看到我的儿子在我眼前负伤吧。”

风皮被逗乐似的卷起了尾巴，但他的目光中有出乎意料的暖意。“要是没有你，”他说道，“我真不知道会生什么。反正那时我肯定没机会坐在这里给你讲故事了。”

“你准备好了吗？”鸦羽问道。风皮的喉咙仍在渗血，但那道伤口看起来不太严重。白鼬的尖牙这次似乎没有嵌得特别深。

“好得很。”风皮回答，“你呢？”

鸦羽也点点头：“我们回去杀白鼬吧！”

风皮立即冲入了战圈，但鸦羽先停在边缘看了看战斗的局面如何。金雀花丛生的山丘与陡峭溪岸上的地道口之间的平旷草地已经被扭曲翻滚的躯体占满，猫群与白鼬群陷入了激烈的肉搏战。兔泉和刺掌把守住了唯一留下的地道出口，令白鼬无法轻易逃命。咆哮与尖叫撕裂了夜空，在猫和白鼬混成一团的气味中新添了鲜血的腥气。

不仅有白鼬的血，还有我们的，鸦羽意识到。怒火在他的心中腾起。

一瞬间，愤怒蒙住了他的眼睛，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一只白鼬已经从战斗中脱身，并径直向他扑来。直到白鼬几乎蹿到他的头顶，鸦羽才回过了神。趁眼前的生物跳在半空时，鸦羽用力挥出前掌，将利爪划入它的体侧。白鼬一边哀号一边连滚带爬地溜走了。下一刻，混乱的战团就将他包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自己跌倒。

虽然猫的体型比白鼬大得多，还集结了两个族群的武士，但他们还是受到了白鼬的数量压制。这些生物的牙齿异常锋利，动作也相当敏捷，鸦羽看到许多白鼬都以出乎武士意料的姿势跳到半空，落到他们的身上攻击他们的脊背或是肩膀。他看到荆豆皮的肩膀上挂了一只白鼬，她在地面上拼命翻滚，试图用体重窒息她的对手。荆豆皮身旁的鼠须狠狠抓挠着攻击烬足的白鼬的侧腹，让灰色的公猫重新爬起。然后他们两个齐心协力将那只白鼬赶回了它的同族之中。

鸦羽冲向了战斗最激烈的方向，伸长爪子劈向每一只拦路的白鼬的脸。现在他几乎举步维艰，因为地面上满是倒下的白鼬的尸体。但他同样注意到许多武士都受了严重的伤。桦落的一只耳朵撕裂了，血液正沿着他的口鼻流淌，云雀翅的身侧也多了一条长长的抓伤。即便这些猫的伤势不轻，他们也仍没有倒下，而且仍然在坚持拼杀，没有因身上的伤口减慢攻击度。曾在黑森林接受训练的那些猫打得最狠，鸦羽想，他们都主动冲进了最危险的区域。鸦羽环顾四周，自豪之情在他心中涌起，因为他看到这些族猫虽然为曾经犯下的错误遭受了长久的怀疑，但仍然在以生命保卫族群的战斗中证明了自己的忠心。同时，对白鼬的愤怒也在鸦羽的体内注入了新的力量。一只白鼬扑来，站起身扬起两只前爪想要攻击鸦羽，但鸦羽低头躲过了这一招，并在白鼬落地时拧身咬住了它的喉咙。他将白鼬按倒，拼尽全力插下爪子，直到温热的血流喷涌而出。当白鼬停止挣扎时，鸦羽立刻将它甩到一边，然后抬起头，恰好与夜云四目相对。“干得漂亮，”夜云说道，“给我们也留几只吧，嗯？”话音未落，另一只白鼬就猛冲过来，一跃而起跳上了她的脊背。但不等它站稳脚跟，鸦羽就一巴掌把它抽回了地上。夜云将利爪插进白鼬的喉咙，它只抽搐了一下就失去了生机。夜云朝鸦羽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回身重新投入了战斗。鸦羽和夜云背靠着背协同作战，交替挥爪抵抗四面八方涌来的白鼬，但每当他们造成一点儿杀伤，那只白鼬的位置就会立即被下一只替代。那些白色的躯体、小而凶残的眼珠、咆哮的尖牙利齿，就像是从鸦羽的噩梦中浮现出来的东西一样。他只能在战场上挣扎求生，顺便庆幸身边有夜云这样坚实的后盾。炸裂般的疼痛侵蚀着鸦羽的肩膀，他扭过头，看到一只白鼬已经攀了上来。通过飞溅到口鼻上的涎水，鸦羽知道这只生物的目标本来会是他的喉咙。但他无法甩脱这只白鼬，即使他主动侧摔卧倒为自己争取了片刻时间，挂在他身上的那只疯狂的小动物的重量仍让他有在劫难逃的不祥预感。他们现在的姿势注定了他无法用后爪踢走那只白鼬。星族，救我！他无声地祈祷。忽然间，白鼬的体重消失了。鸦羽抬起头，现夜云已经叼住了它的颈毛，凶残地将它甩晕并扔回了混战的圈子中。“多谢了。”鸦羽气喘吁吁地爬起身。“在所不辞。”夜云回答。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攻向另外两只从相反方向扑来的白鼬。即使身体已经开始本能地做出战斗反应，鸦羽依然感觉到了他和夜云配合得多么默契。他们都是如此地了解对方。我和她在战场上是一对强大的组合。我知道夜云会为我奋战到底。我知道她会为每一只风族猫奋战到底。鸦羽的思绪被一声痛苦的尖啸打断了。他回过头，看到雷族的狮焰倒了下去，巨浪一样的白鼬淹没了那名金毛的虎斑武士。鸦羽连忙向他冲去，但却只撞上了墙一样的瘦长的白色躯体。他艰难地在白鼬群中杀出一条血路，但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悸动的恐惧突然击中了鸦羽——他恐怕来不及赶到他的雷族儿子身旁。他徒劳地推开白鼬的狂潮，但这已经太晚了。忽然间，风皮蹿入了战斗的圈子中央，鸦羽甚至看不清他是从哪儿出现的。风皮的身上多了许多流血的伤口，但这点儿失血还未夺去他的一战之力。他揪住压着狮焰的两只白鼬，一把将它们甩开，然后撕开了它们的喉咙。狮焰也爬了起来，他和风皮互相难堪地对视了一会儿，双双转过身扑向了其他白鼬。鸦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我们的儿子了吗？”他气喘吁吁地问。夜云狠狠地推了他一巴掌：“别张个大嘴傻站着，鼠脑子！”但鸦羽看得出她满眼都是温暖与骄傲。鸦羽环顾四周，寻找下一个对手，但这场大战已然接近尾声。金雀花丛与地道口之间的这片平地四处散落着白鼬的尸体，残余的几只也都抱头鼠窜，不是流着血就是在恐惧地哀号。在凌乱的战场中央，一星与黑莓星面对着面，不约而同地低头行了一礼，表达对对方的感激与尊敬。“风族和雷族的武士们！”一星大声宣布，“你们今天都干得漂亮。我们赢得了这场战争。”“希望白鼬能就此永远消失。”黑莓星补充道。与此同时，之前在金雀花丛里待命的隼飞、叶池还有松鸦羽走了出来，开始检查伤员的伤势，并用随身携带的药草进行简单的处理。鸦羽搜寻着风皮的身影，现他正在几条狐狸身长之外舔舐着肩膀上的伤口。但在鸦羽赶到他身边之前，狮焰就先行接近了风皮。鸦羽停下脚步，望着他的两个儿子互相对峙。“感谢你的出手相救。”狮焰在距离风皮还有一两步时站住了，他的眼神和口气都透露出小心谨慎，“为什么要救我？你明明认为我根本不该出生。你明明想让我去死。”风皮仰视着他，与狮焰同样尴尬。在他回答时，他的眼神充满痛苦。“我不该听从黑森林猫的话。”风皮的语气毫无波动，“你是族群猫，而我的忠诚属于族群。”鸦羽知道，这已经是风皮能说出口的最接近道歉的话了——为他在群星之战中攻击狮焰的行为。他不自觉地绷紧肌肉，等待着狮焰的回答，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他有多渴望看到他的这两个儿子和解。快啊，他无声地催促着，快接受他的道歉吧！显然，狮焰也清楚风皮是费了多大力气才挤出这样的几句话。“你打得也不错。”他不太情愿地说道，“很高兴这次我们能同仇敌忾。”两只公猫对视良久，尴尬而仓促地同时点了点头，然后飞快地返回了各自的族猫之中。鸦羽胸中忽然意外地涌起了对风皮的莫名感情。有些时候，他的确是个乖戾得难以相处的臭毛球，但他同时也付出了极大的努力想要救赎自己。如果风皮能够做出改变，那么他也理应能够做到。我应该告诉我的儿子我有多为他自豪。鸦羽向风皮走去，后者也在同一时刻转过了头。风皮张了张嘴，显然有话要对他说，但还没等他出任何声音，就四肢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失去了声息。鸦羽猛冲上前，只看到风皮的身下已经汇聚了一洼血泊。他轻手轻脚地将儿子翻了个身，暴露出他肚子上触目惊心的伤口，那里简直就像是被白鼬生生撕下了一块肉一样。当风皮还站着的时候，这处伤势被他藏住了。现在，鲜血一直顺着他纠缠的皮毛淌个不停，鸦羽完全清楚这种伤有多致命。他感到无法呼吸。“快来救他！”鸦羽强行令肺部重新充满空气，然后仰天长啸，“隼飞，你快过来！”来得最快的还是夜云，她伏在儿子的身边，一边不停地呼唤他的名字一边拼命舔舐他的耳朵。但风皮一动不动。鸦羽凝视着他的儿子，将利爪插进了泥土。你还不能死，他无力地祈祷着，别，星族，别这样——别在我们终于开始学会理解彼此的时候带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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