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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徴把骨头堆在桌子的一角后,没了下步动作有些无措地立在那里。
魏情道:“你看看,还得费热水洗手。”
谢徴走了去,就着魏情调试过的一瓢缓缓倾泻的温水,仔细地洗净了手,低头见着墙角一洼积水,映出一弯月色涟漪。
“你的手。”魏情看着他带着水珠的十指,“射箭那么凶,怎么掌心没有茧子?”
谢徴如实道:“幼年习弓,长辈命人造了双手套。”
“你家长辈这是拿你当小姐养了吧。”
“是吗。”
谢徴用帕子擦了手,也跟着淡淡地笑。
润竹院门外有人提着灯笼站在那儿敲了敲门板。
“大小姐,少主让奴来接大小姐回家。”
施人意给阿幸梳头的手一顿,轻声问:“我不是说了今夜留在润竹院照顾十一的吗?你们没有转告阿隶吗?”
奴仆道:“早先已经说过的,可少主不放心,一定要大小姐晚上回去。”
“蟆二真的是管得多,你家大小姐在润竹院还能少块皮吗。”魏情虽是如此说着,转头对施人意道:“施姐姐还是回去吧,我晚上留下来照看十一。”
施人意将阿幸往屋子里送,转身道:“对了芙蓉,阿韦午后来过一次,宋小姐不小心跟着他出来了,早些时候吃了东西,现睡在里屋。”
“宋斐?”魏情往里屋的窗子看了眼,“让她睡吧。”
施家奴仆又道:“大小姐回去吗?”
“不回去。”施人意背过身,去池子处洗碗,“你们走吧。”
魏情过去又劝一句:“施姐姐要么还是回去?碗我会洗的。”
“芙蓉,我真的不想回去。”
她说这话时,谢徴似从中听出了一丝厌烦,他看向门口消失的两个奴仆,莫名与施人意有股子同病相怜的感受。
谢徴不会洗碗,甚至也没有擦过桌子,八个月前,他连被褥都不会叠平,自出中州巡境以来,比起以往在王宫里的种种,也不再是过得那么处处妥帖,可身边总有太乌与裴嘉春,他们二人在,很多事情也轮不到谢徴动手。
今夜,他看到洗碗的魏情,看到给孩子们煮饭擦脸的施人意,却突然很想要做些什么,便走到魏情身边。
“芙蓉你看我能做点什么?”
“你么。”
魏情洗好一摞碗,冻的手通红发僵,见他一脸纯真温静,只将手一抬,捂住了谢徴的脸颊。
“暖暖手。”
“……”
谢徴被冰的浑身一阵颤栗,调定内息,只道:“魏公子你真的很喜欢占人便宜。”
魏情听他语气平平的,忽而想起为昨日逐鹿小试冒犯谢徴的事,为此今日送了那样多的吃食给他赔礼道歉,怎么才几个时辰过去又忘了!
他悻悻地收回了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笑道:“不好意思呀下次不会了。”
“我是想来帮忙的。”谢徴说起这个,又指着檐下角落的几个大包袱,“这是早上来的时候带给孩子们的新衣,施小姐说要你点头了才能收。”
魏情道:“不收是怕他们得新厌旧,滋生出些外物虚荣的情绪来,往后再有打补丁的衣裳,他们便会嫌了,都是些命苦的孩子,往后不是靠自己挣来,又哪里会有无尽恩赏的新衣呢。”
谢徴点头,赞同道:“芙蓉有如此顾虑,也是应该的。”
“他们都知道我有个相国爹在中州呼风唤雨。”
魏情一面走去拆开那些包袱,一面沉声说着:“我自己也知道,从小就知道,从中州离开那年三岁,半路被护送的人丢在了街上,阿翁捡了我,带我乞讨卖艺步行到邑州军营,这两年里我习惯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习惯了乞食和卖艺,到了邑州后却有人给了我很多的新衣服和吃食,他们说是我爹送来的。”
他拿起一件小衣裳在掌心摸着,“那个时候我大抵快六岁,有一段时日很厌恶那些旧衣服,天天都想着怎么回中州,实在是太小了,不懂宿命是什么。”
谢徴道:“如是说,芙蓉现在懂得宿命是什么了?”
“也不懂。”魏情笑着,“总不会是一味仰赖他人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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