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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亡魂旧怨（第2页）

“她出事之前见了你，是你撺掇她去吓我姐姐！啊，一定是你撺掇她去报仇！是你撺掇她送死！”

木鱼在半空便被魏情挡了下来，众人只听得哗啦一响，顶部悬挂的道袍彻底碎裂，施广隶脚下无数豆子拖着血朝屋子四面八方滚散，在大堂里发出噼啪巨响，以他为中心，分划出如利箭的道道血痕。

四壁高垒的桌椅，轰然倒塌。

……

谢徵随着魏情去北襄的当天，太乌寻人未果，撑着下巴数兰草背面的脉络。

而裴嘉春直奔了城中，寻了街尾的一处茶棚，开始打听宋斐的事。

“这个不好说的，施家从前给我们发了十个鸡蛋和半斗米，不好讲人家的事的。”

煮茶的阿婆起初三缄其口，没耐住裴嘉春的好奇心和一锭银子，拿了碟瓜子，端了盆白瓜，就此落座，拉开施家旧事序幕。

“宋斐本来是后昭的郡主嘛，她嫁进邑州施家的这天，是去年二月。”

“这原是一段佳话，后昭还没有亡国时，宋斐与那施广隶一面结缘，在如今的同州定了亲，没多久那个后昭的宋氏王朝被灭族了，女子没入奴籍，你知道吧？”

裴嘉春点头：“我知道。”

岂止知道，她经历了整个过程。

阿婆吐出瓜子皮，又道：“呐，那纸婚约反挡下她一劫，便有了这迢迢千里嫁施郎的美谈。施广隶娶了宋斐后，力压大夫人之子，施家老三，叫施人韦今在预院读书，说他哥，他哥正式成了施家少主，施家偌大的家产日后都是他的啊，你想想看小姑娘，一时风头无两啊！”

“然后呢？”

“宋斐与他，本是和和美美，举案齐眉得人羡煞啊，事情就出在婚后不久，也才十来天，宋斐与她姑姐施人意打了一架，离家出走，碰上了讨债的祝家人。”

裴嘉春重复道：“祝家人？”

“呐，这个祝家与施家同为商贾，原邑州的大部分产业都是祝家的，可惜儿子不争气好赌好色，施家做局，我是听来的哈，说是施广隶和他爹做了局，把祝家家产都诓没了，从此结了冤家，祝家兄弟经常上施家要债，起初施家还会给，后头次数多了，就直接遣仆人将那两兄弟打走，祝家大哥打折了两条腿。”

婆婆看她听得认真，递了块瓜去，继续道：“施祝两家视彼此为死敌，见面就打，祝家也是死心眼，打不过还要上，呐，说到宋斐，宋斐那天跑出门，便被祝家两兄弟撞上了。”

裴嘉春闻言垂眸，在白瓜上轻轻地咬了一小口，无味地咀嚼。

“宋斐被发现时被打的很惨，衣衫不整的睡在巷子里，也没人看到祝家两兄弟对她做了什么，但是传得十分难听，她醒后自己找回施家，还有人跟在她后头问东问西，宋斐当街抽了鞭子把说闲话的都教训了，然后自己晕在街上。”

“是魏芙蓉和百里家的大公子碰到把她送回施家的，这两个你知道吗？魏芙蓉是相……”

裴嘉春：“嗯嗯，我知道的。”

“实在是很凶悍的一个女子。”

阿婆口气平和，不似贬义，道：“听说回去之后又和施广隶打了很多次，过了一个月不到，她被赶出来了，但是宋斐不肯走，怎么说呢，人家国国没了，家家没了，还能去哪里嘛！宋斐呢就从施家闹到红楼再闹回施家，施广隶总算露面，说她不守妇道同夫君打架，和姑姐动手，说她和祝家兄弟不干不净，甩了一纸休书，把她的嫁妆都丢了出来。”

“凭什么一个月后才质疑？”

“宋斐怀了嘛。”

阿婆看她年纪轻轻，怕是不经人事，于是摸了摸她的小腹。

裴嘉春会意，不由得叹息。

喝了半杯茶，阿婆又道：“魏芙蓉常在红楼附近摆摊子的嘛，圈圈套鹅、飞镖射果子这种的，来诓那些富家子弟的钱，宋斐被休的那天他就在，看着宋斐打不过那些奴仆了，他就出手，把她带回了润竹院，给了宋斐一个容身之所。”

“然后宋斐就疯了吗？”

“那还没有。”

“之后呢？”

“之后。”

隔壁座一道发颤的女音响起，她双手握紧茶杯，转过头看着裴嘉春，道：“之后九月，她生下了一个孩子，祝家兄弟敲锣打鼓在街上宣扬施家少夫人生下了怪胎，说那个孩子一半像施广隶，一半像祝家人。”

裴嘉春手里的瓜掉落在桌，她站起身，不知所措地看着说话的人。

宋斐抬头，眼角滑下泪水，哽咽着继续说：“施家找道士在润竹院门口日夜做法，吹拉弹唱，符纸的灰烬落满了院子，孩子们被搅的不得安宁，宋斐生子第三日，下床驱赶他们，拿菜刀杀了个道士后，她被抓走了。”

“他们把宋斐和孩子关在狱中，没有水，没有米，孩子很饿，宋斐很饿，孩子啼哭不止，宋斐厌烦了，宋斐想让他闭嘴，宋斐把他吃了。”

说到这里时，宋斐已经泪流满面，她看着自己枯瘦的十指，目光里尽是迷惘的痛楚，哀怨、恨意、无能为力。

裴嘉春抱住她干瘪的身躯，不住泣声。

她仍可以记住当年处决后昭王室女眷的天元长街上，宋斐持剑一人挡在前，妄图以死求缙朝赦免女眷裸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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