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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第1页）

&esp;&esp;甚至还是一个女孩。

&esp;&esp;洛都哗然，前朝纵有公主为帝，却也是皇族嫡出，现在池姓的皇帝点一个外姓做继承人，未免太过于荒唐。

&esp;&esp;反对的奏折雪花似的飞到了昭烈皇帝的书房里，却全部被摁了下来。

&esp;&esp;昭烈皇帝积威甚重，可以说，除却对于那位前朝郡主过于执着之外，他简直是臣子心中完美的君王。

&esp;&esp;在位十九年，驱狄人，收祁连，止战霖州，抬寒门，罢世家，令百姓安居，神州富庶。

&esp;&esp;但再圣明的君主，怎能如此离经叛道？

&esp;&esp;让女子为官也就罢了，张筠那人多智近妖，掌刑狱以来，洛都再无冤狱，一身拷问的本事确实令人胆寒。

&esp;&esp;可，哪有让外姓女子继位的道理？

&esp;&esp;但没有人能改变池暮的意思，张筠更是乐见其事，在皇帝的默许下，她协同李树以雷厉风行的手段结束了臣子的非议，迎来了敕封宿清许为皇太女的那一日。

&esp;&esp;蛟龙玄袍在身时，宿清许曾思索过，她得到这个机会，是否因为她的姑姑是昭烈皇后。

&esp;&esp;而那个冷淡寡言的天子姑父回答了她：“不全是。”

&esp;&esp;对池暮而言，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和朝笙相比，何况这个宿家的孩子，除却性子里的那一点张扬大胆外，与朝笙再无什么相似之处。

&esp;&esp;这十九年来，他的梦中总是有梅花簌簌而落，是年少的朝笙威风凛凛地握着马鞭，站在了他的面前。

&esp;&esp;他反复地追问自己，当她的父亲顺从皇帝的意思，让她代替城阳公主去和亲时，她是怎样的想法？

&esp;&esp;当她过霖州，看到城墙上巡防警戒的士兵时，又是否会想，做一个边境的无名小卒，奋力搏杀，也好过被当作一个筹码嫁往草原。

&esp;&esp;为了保全她所在意的人，她沉默地去到狄人的王庭，却又带着他送她的那把匕首，殊死一搏，搅弄起草原上的风云。

&esp;&esp;当捧回她的枯骨时，池暮于极大的哀恸中意识到，她的骄傲、勇气、聪敏，其实统统不为人所重视。

&esp;&esp;作为一个女子，任她有多少的好，也不过被人视作一件美丽的物品，一个有价值的礼物。

&esp;&esp;独自走上九重金銮，孤家寡人半生，他倾尽心血，做了两件事。

&esp;&esp;当年她要一个不一样的霖州，他便给她看天下河清海晏。

&esp;&esp;她要世间女子皆不似她母亲一般徒然凋零，任人践踏，他便排除万难。

&esp;&esp;纵穷一世之功，不可改百世顽念，他选择的继位者，也会是继续践行下去的人。

&esp;&esp;昔年张筠不过是城阳马车下一瘦弱小童，现如今却也能让洛都百官闻风丧胆，池暮坐在高高的庙堂之上，明白他的郡主，当年输的不过是那点权势。

&esp;&esp;从不为女子所有的权势。

&esp;&esp;既如此，燕朝的第二个皇帝是一个女子，便再好不过。

&esp;&esp;也许是他的沉默太久，宿清许忍不住唤了声：“姑父？”

&esp;&esp;他转身，走向深深的殿内，摆了摆手让她走：“此后仍照常跟着你父亲念书，闲暇时让张筠带着你去大理寺转转。”

&esp;&esp;宿清许从此便踏上了一条满是荆棘的通天大道。

&esp;&esp;她聪明而要强，果决且冷静，念书练武能做得很好，张筠教她断案，教她审囚，她亦做得很好。

&esp;&esp;到后来，曹垠、张平安、李树，都成了她的老师。

&esp;&esp;这些跟随池暮开辟一个帝国的文臣武将，忠诚的侍奉庙堂上的君王，将毕生所学都教给了他所选定的继承人。

&esp;&esp;等到了及笄这一年，洛都的人已无不对这位皇太女心悦诚服。

&esp;&esp;池暮独自在空旷的芳汀馆中见证了宿清许的成长。

&esp;&esp;皇城恢宏威严，汉白玉的长街永远寂静，他已经是富有四海的天子，最后却只愿住在当年她拨给一个马奴的小屋。

&esp;&esp;一晃数十年，永嘉坊当年的高门，在改朝换代中都已败落，曾在院落中陪伴着朝笙的那些女孩，也早有了各自的归宿。到如今，惟有芳汀馆碧树如云，芳菲满院，一如当年未变。

&esp;&esp;从前很忙的时候，他大抵半个月能得一次空来这儿。

&esp;&esp;他在院中，一点一点地修剪横生的树枝，扫去凋零的落叶，把她喜欢的那一盆青梅挪到西窗下，而后去到屋顶，修葺损旧的瓦片。

&esp;&esp;整日的光阴就这样走过，尚还年轻的燕朝新帝有万夫莫敌的武力，却不敢走进那个充满她的痕迹的内室。

&esp;&esp;暮色降临时，他坐在青石台阶上，看向重又变得雅致的江南园景，偶尔会产生，她还在身后的内室与露葵说笑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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