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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血掌拓尘 昭雪十年冤（第1页）

庆阳府衙门前，那面象征着王法昭昭、百姓可鸣冤的登闻鼓，早已不复昔日模样。鼓身蒙着厚厚的灰土，朱漆斑驳剥落，露出底下暗淡的木色。鼓面更是覆盖着一层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污垢尘埃，硬结成壳，连鼓槌都早已不知去向。几只麻雀在鼓架上跳来跳去，留下零星的鸟粪痕迹。它就那么孤零零地立在府衙高大的门楼阴影下，像一个被遗忘的、喑哑的符号。

然而今日，这面沉寂多年的冤鼓前，却围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人群中央，一个须皆白、衣衫褴褛的老者，形容枯槁，眼神却如燃烧的炭火，死死盯着那面鼓。他干裂的嘴唇颤抖着，猛地举起自己枯瘦如柴、布满老茧和冻疮的右手——那手掌上，赫然有着一道深可见骨、早已愈合却狰狞扭曲的旧疤！

“爹——！娘——！秀儿——！十年了！整整十年了！”老者嘶哑的喉咙爆出杜鹃啼血般的悲号，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只带着狰狞伤疤的手掌，狠狠拍向那蒙尘的鼓面！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头颤的响声！不是鼓鸣，更像是血肉之躯撞击朽木的悲鸣！厚厚的积尘被震得簌簌落下，那枯瘦的手掌拍在坚硬冰冷的鼓面污垢上，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暗红粘稠的鲜血，顺着老人掌心的旧疤和新的伤口，汩汩涌出，浸染在厚厚的尘埃里。

一下！两下！三下！

老人状若疯魔，不顾手掌血肉模糊，只是用尽残存的力气，一次又一次地拍打着那面喑哑的鼓！每一次拍击，都带着刻骨的冤屈和绝望的控诉。鲜血混着污浊的尘土，在鼓面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触目惊心、边缘模糊的血手印！那血印层层叠叠，覆盖了厚厚的尘埃，也仿佛要穿透这尘封的岁月，直抵青天！

“冤——啊——！！！”最后一声泣血的呐喊耗尽了老人所有的力气，他身体一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人群出一片惊呼。

就在此时，一只有力的手稳稳托住了老人倒下的身躯。玄色衣袍的下摆拂过沾血的尘埃。

澈儿到了。

他半蹲着，小心地将昏迷的老人交给随行医官：“好生救治！”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随即，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过那面布满血污掌印的冤鼓，扫过周围噤若寒蝉、脸上写满惊惶与期待的百姓，最后，冰锥般的视线定格在闻讯赶来、脸色煞白的庆阳知府刘墉脸上。

“刘大人，”澈儿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让刘墉如坠冰窟，“这鼓上的尘土，积了有三寸厚了吧？看来，庆阳府真是海晏河清，十年都无人击鼓鸣冤了？”

刘墉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汗如雨下：“殿…殿下息怒！下官…下官失察！定是…定是衙役懒怠，疏于洒扫…”

“疏于洒扫？”澈儿冷笑一声，打断他的狡辩，径直走到那面血污狼藉的冤鼓前。他无视那刺鼻的血腥与尘土的混合气味，伸出修长的手指，没有去碰那新鲜的血印，而是轻轻拂过血印边缘一处被血浸透、颜色变得深暗的厚厚积尘。指尖捻动，那尘土竟带着一种异常的粘腻感。

他俯身，鼻尖几乎贴近鼓面，仔细嗅了嗅那血尘混杂的气息。除了血腥和土腥，竟还有一丝极淡的、几乎被掩盖的……桐油味？

澈儿眼中寒芒暴涨！他猛地直起身，厉声喝道：“取水！净布！”

清水很快端来。澈儿亲自动手，用洁白的细棉布蘸了清水，小心翼翼地擦拭鼓面一处未被血染、但积尘格外厚重的地方。一下，两下…那厚厚的尘垢在清水的浸润和细布的擦拭下，竟渐渐显露出其下掩盖的东西——那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积尘！而是被人故意多次涂抹、早已干涸板结的泥浆混合着桐油！一层又一层，死死糊住了整个鼓面，使其根本无法出声音！那厚厚的“尘土”，是人为设置的、隔绝冤声的屏障！

“好一个‘疏于洒扫’！”澈儿将手中那块沾满黑黄泥浆油污的布狠狠摔在刘墉面前，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刮得所有人骨髓冷，“刘墉！你告诉本王，这桐油泥浆封鼓面，也是衙役‘懒怠’所为吗？！你是要封住这鼓声，还是要堵住这庆阳百姓的嘴，捂住这天理昭昭的王法！”

真相被瞬间撕开！围观的百姓爆出惊天的哗然和愤怒的吼声！

“狗官！”

“还我公道！”

“十年前李家庄的惨案！就是他刘墉包庇凶手！”

群情激愤，声浪几乎要掀翻府衙的门楼。

澈儿不再看面如死灰、瘫软在地的刘墉。他转身，目光落在鼓面上那层层叠叠、鲜血淋漓的手印上。新鲜的血液还在顺着掌印的纹路缓缓流淌，浸透了下层那些被桐油泥浆封住的、更陈旧的印记——那些是十年间，不知多少像眼前老者一样的苦主，用血肉甚至生命尝试叩响天听却徒劳无功留下的绝望痕迹！

“来人！”澈儿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压过所有喧嚣，“取最好的宣纸，最上等的朱砂印泥！将这鼓面上——所有的血手印，尤其是最底层那些被尘封的旧印，给本王一张一张，清晰无比地拓印下来！一张也不许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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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玄甲卫立刻行动。

澈儿走到昏迷的老人身边，看着医官为他包扎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掌。他拿起老人那只完好的左手，轻轻放在一张刚刚拓印下来的、带着血污和尘土痕迹的手印拓片上。那枯瘦手指的轮廓，竟与拓片上某个边缘模糊的旧印隐隐重合！

“传本王钧令！”澈儿高举那张带着新旧血印的拓片，声音如同惊雷，在庆阳府衙前炸响：

“一、即刻锁拿庆阳知府刘墉及其所有涉案属官、衙役！严刑审讯，追查十年间所有被尘封冤案！”

“二、以此拓印血掌为凭，重开李家庄屠村惨案卷宗！调集当年所有仵作、证人，凡有阻挠隐瞒者，杀无赦！”

“三、庆阳府衙登闻鼓，每日以清水净之，桐油保养，置于阳光之下！本王要它日日如新，声声震天！再敢有封鼓、阻告者——”他目光如利剑扫过被押下去的刘墉等人，“犹如此鼓之尘！本王必亲手将其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他的目光落回手中那张沉甸甸的拓片上，那新旧血印交织，仿佛无数冤魂无声的呐喊。他手指用力，几乎要将那宣纸攥穿，一字一句，带着焚尽一切黑暗的决绝：

“民心如鼓，尘封三寸，亦掩不住其声！此掌印，已烙透十年尘埃，今日，便是这沉冤昭雪、血债血偿之时！”

阳光刺破云层，终于照射在那面被清洗干净、露出朱红本色的登闻鼓上。鼓面光洁，仿佛能映照人心。而那张拓满血掌印的宣纸，如同燃烧的火焰，宣告着一场迟到了十年的正义审判，终于拉开了序幕。血印拓片，成了撬动如山铁案的支点，那上面的每一道纹路，都是民心不屈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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