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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往左。”
陌生的音色落于耳畔,比输液管轻微的晃动到来更快更炙热的,是对方迅速迫近的气息和皮肤。
带着浅淡的乌木药味,他握上她赤裸的手腕。手掌十分宽大,力道意外的轻。
手指礼貌性虚搭表皮,指腹却不偏不倚地横压在动脉上,触感粗粝。
医院每层楼都设有公共卫生间,考虑到病患便利,输液室位置较偏远,需求可能更紧迫,于是单独划出一间。
啪嗒一声,陈言按下开关,快速扫了眼整体构造,将输液瓶挂到挂钩上。
“前面洗手台,后面蹲厕,进来左转有台阶,大概十五厘米左右。”
“你可以先往前直走两步。”
为防失明病人一脚踩进坑底,陈言决定先为她指明正确的方位再出去。
然而事实证明,即便乔鸢身量清瘦,他也与肥胖粗壮等词汇无关,架不住两人个头偏高,面积又实在太小。一旦饱负荷,原就狭窄的空间顿时变得逼仄。
连灯光都幽暗下几分,散落在乌浓的发上,多了些说不清的迷幻感。
……应该找护士帮忙才对。
有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但事已至此,陈言低头靠墙,手掌从腕部改托住乔鸢弯曲的肘,继续道:“前面就是台阶,右脚往旁边挪一点,可以了。”
接下来轮到左脚,乔鸢依言踏上去,没插针的手心贴着墙面,缓慢转变方向。
她全程表现得安静伶俐,没露窘迫,反倒陈言留下一句‘洗手叫我’,掩门退出来的一刻方觉后背整片肌肉紧绷。
如同做了十几组力量训练。
一定是因为洗手间的墙太低温。
他垂眸凝视自己摊开的手,没过多久,乔鸢单手举吊瓶出来,素脸清丽,每根手指皆匀长干燥,应当是洗过了,擦得干干净净。
唯独一缕长发不服气地从耳后溜出来,似藤蔓,弯弯曲曲坠到肩头,末端蜷成钩子的形状往外延伸,滴答一下。
一滴水溅在陈言的鞋带上,晕开深痕。
他搀扶她回去,然后再无对话。
半小时后,明野拎三份早饭归来,喜眉笑眼地说了加急检查的结果:
乔鸢确实因头部撞击导致中度脑震荡,视觉神经受到轻微损伤。
好消息是没到动手术的程度,只须接受药物治疗、注意清淡饮食外加保持积极心态,排除心理因素,医生估计短期内就能恢复正常。
“怎么样,我说了不会有事吧?”
明野的神经粗到不可思议。
陈言以为乔鸢会反驳,谁知她接过没馅的素包子慢慢咬着,竟什么都没说。
吃完早饭,陈言作为外人没有理由再留下去,准备离开。
“谢了哥,下次请你吃夜宵。”
明野随意挥手,手肘碰了一下女友,“莉莉,陈师哥要走了。”
“再见。”乔鸢说,语气平淡。
“嗯。”陈言应了一声,走出门。
直到很久以后他始终记得,2016年11月,这是她在现实世界对他说的第三句话。
除此以外,第一句是谢谢。
第二句也是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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