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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飘飘抬起眼皮看向司阍,一双眼厉得仿佛与李瑛一个模子刻出来,语气冷淡道:“你方才说,他带回来一个什麽东西?”
哥哥
少年名叫李奉渊,李瑛的儿子,虽年纪尚小,性子却磨砺得沉稳。
李瑛常年不在府中,李奉渊便是将军府唯一的主子。他这一问虽没有指名道姓,但显然话裡的“他”指的是他老子李瑛。
司阍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担心答错瞭话,惹李奉渊不快,将目光求助地投向宋静。
自李奉渊在襁褓之中,宋静便跟在他身边,这十数年看著他长大,对这位少爷的脾气很是瞭解。
倘若直接告诉他李瑛突然带回一个女儿,必会引得他大怒,是以宋静斟酌著道:“回少爷,说是将军带回来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李奉渊走入廊下,伸手拂去肩头的落雪,接著问:“哪儿来的?”
“这……”宋静又看向司阍,司阍摇瞭摇头,于是宋静道:“尚不清楚。”
李奉渊好似在意此事,面色却又淡得很,问司阍:“还知道什麽?”
司阍撞上李奉渊的目光,思索瞭片刻,迟疑著道:“回少爷,奴才听见扫地的奴仆叩门,匆匆开瞭门,隻站在门口瞧瞭一眼就赶来通报瞭。老奴老眼昏花,实在没看得仔细……”
他囉裡八嗦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李奉渊挑起眼皮不耐烦地瞥瞭他一眼,司阍心头一慌,嘴皮子一瓢,结结巴巴挤出一句:“还知道呃、那姑娘呃、面容乖巧,长得像个小玉娃娃。”
这话一出,宋静无奈地摇瞭摇头。
李奉渊想知晓的自然不会是那姑娘容貌如何的无用之事,果不其然,李奉渊听后皱瞭下眉头:“下去吧。”
司阍低下头,忙不叠应道:“是。”
司阍走瞭,宋静却没急著离开。
李奉渊出身将门,自小习武,每日风雨不动去武场,今日看来也没例外。
他方才冒雪从武场回来,衣裳法顶被雪淋湿瞭一片,宋静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外衣,关切道:“少爷,换上吧,风雪大,别冻凉瞭。”
“不用。”李奉渊看也没看,抬腿进瞭书房,像是取瞭什麽东西,而后又穿著一身湿,淋著飞雪出瞭院子,不知又要做什麽去。
他一个人独来独往惯瞭,宋静知道自己劝不住他,也不敢多问,隻好把衣裳挂在架子上,往明锦堂去瞭。
明锦堂是李瑛住的地方,李奉渊住在栖云院,中间隔瞭半个宅邸。
宋静在李奉渊这儿绊瞭会儿脚,出瞭栖云院,吩咐仆从去叫厨房准备好膳食,撑著伞匆匆忙忙地往明锦堂赶。
一来二去耽搁得晚瞭,宋静一进院门,没看见李瑛和司阍口中的姑娘,隻见一名侍女蹲在炉子边点炭。
宋静问:“将军呢?”
侍女道:“去栖云院瞭。”
宋静奇怪道:“几时走的?我才从栖云院过来,一路上并未见到人。”
侍女看瞭眼炉边烧断一截的线香:“去瞭有一会儿瞭,我听将军说要带小姐去见见祖宗,或许是走的停雀湖那条路。”
停雀湖旁立著李傢的祠堂,宋静点瞭点头,担心错过,又叮嘱瞭一句:“若将军回瞭明锦堂,叫人来知会我一声。”
侍女应下,宋静一刻不得歇,又撑伞迈著老腿往停雀湖跑,心想著:府裡该多买些奴仆瞭。
停雀湖因湖中心有一方雀亭而得名,春色夏景美不胜收,时至隆冬却没什麽好看,隻有一片冷冰冰的深湖。
湖边冷,李瑛用黑皮大氅将李姝菀裹得严严实实,隻露出半张小脸,抱著她走在停雀湖边的青石径上。
李姝菀本就穿得厚实,被沉重的毛氅一裹,更是压得坐不直腰,隻能靠在李瑛胸前,睁著一双眼看著宽敞却冷清的宅邸。
冬日这条路幽静,两人一路过来没见著人,四周安静得隻能听见靴底踩雪的声音。
李瑛抱著李姝菀进瞭祠堂所在的院子,看见祠堂的门大开著,缕缕沉香正从中飘出来。
府中姓李的找不出四个人,大年三十会来祠堂点纸燃香的,除瞭李奉渊没有别人。
李瑛抱著李姝菀走进祠堂,看见他两年未见的儿子挺直肩背面对神龛跪坐在蒲团上,正低头在盆裡烧东西。
而他面前的供桌上最下方的牌位,写著“李氏洛风鸢”几个字。
李奉渊听见瞭李瑛的脚步声,却并未回头。
李瑛沉沉望著牌位,放下李姝菀,上前燃瞭三柱香,插在瞭李奉渊点燃的香旁。
他伸手蹭去沾在牌位上的香灰,回头看向瞭李奉渊。
李奉渊烧完手裡的信,伏地对著牌位拜瞭三拜,站起身看向李瑛,语气平平地叫瞭一声:“父亲。”
李奉渊这两年窜得太高,骨骼四肢已经勉强有瞭男人的架子,脸上稚气稍脱,李瑛恍惚一眼没认得出来。
雪风涌进门,荡起一股寒气,盆中未燃尽的火焰随风飞舞,很快又归于平息。
父子相见,却谁的脸上都没有笑意,神色生疏得仿佛初见的陌生人。
李姝菀站在门口,有些无措地来回看著李瑛和面前的背影,抓紧瞭身上拖地的大氅。
李瑛仔细打量瞭一番李奉渊,语气同样平淡:“长高瞭。”
他说罢,看向李姝菀:“姝儿,过来。见过你哥哥。”
李奉渊皱瞭下眉头,侧身面无表情地看向瞭李姝菀。
李姝菀听话地放下身上过于沉重的大氅,小跑到李瑛身边,有些紧张地看向瞭面前的少年。
她记得从江南来这儿的路上李瑛与她说过的话:她有一个哥哥,年长她五岁,是除瞭他之外她唯一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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