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阳关有故人(陆白薇)_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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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第1页）

&esp;&esp;负心（二）

&esp;&esp;孔本全与卫戚各拿出一片姜含在舌下，又拿沸水蒸煮过的棉布包住口鼻。随后，孔本全用火折子在尸体边上焚烧苍术和皂角。

&esp;&esp;卫戚这才掀开白布，将尸体的衣裳脱了，观察起它来。

&esp;&esp;较之别的男子，死者个头不高，加上人死后，还会再缩一点儿。所以，尸体身长也便只有五尺。不过，死者面貌清秀过人，骨骼也较纤细，看着跟小娘子似的。由于天气尚冷，尸体虽出现大片尸斑，但腐败现象却不严重，故而，死者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并不狰狞。

&esp;&esp;“奇怪，师傅，你看他胸前的尸斑颜色明显重于后背的。死者仰面躺了三天，尸斑不该都在背部吗？”卫戚翻动尸体时，发现了这处不寻常。

&esp;&esp;孔本全毕竟是老仵作了，什么腌渍事儿都见过，当下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esp;&esp;“检查死者谷道。”他压低了声音道。

&esp;&esp;卫戚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面色一红，但还是听话照做。检查完之后，卫戚轻喊一声：“死者遭到过侵犯，但谷道损伤较轻，应当是死后被侵犯的。”

&esp;&esp;外头的官吏们听到这话，纷纷躁动起来。

&esp;&esp;有古板之人怒骂侵犯者丧心病狂，也有年纪轻些的，对这种事十分好奇，更加竖起耳朵，听仵作们的验尸结果。许锦之却由此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难看。

&esp;&esp;“听说这个凌疏是死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刚死就被抬去了县衙。既如此，能侵犯他尸体的人，只能是县衙的人了。怪不得县衙草草结案呢，原来是心虚啊。”李渭崖不咸不淡地说道。

&esp;&esp;许锦之看向他，原以为他是个粗人，没想到反应倒快。

&esp;&esp;众人又听卫戚说：“不过，死者谷道口松弛，内部有陈旧性伤痕，他应当从前被人当娈童亵玩过一段时间，只是，后来停了。”

&esp;&esp;许锦之继续看着李渭崖问：“你还有何高见？”

&esp;&esp;“我对男人的屁股没有高见。”李渭崖莫名其妙面色一红，语气有些恼怒，说完这句，转身就离开了。

&esp;&esp;许锦之唇角微微勾起，喃喃道：“或许此案的关键，就是从屁股开始呢。”

&esp;&esp;尸体的表面特征已经检验完，接下来就要剖尸了。

&esp;&esp;只见卫戚手握薄刀，却迟迟下不了手。

&esp;&esp;孔本全握住他轻轻颤抖的手腕，以极低的声音说道：“你阿翁能做的，你也能。”

&esp;&esp;卫戚深吸一口气，顿时冷静了不少。他顺着尸体的喉咙，由浅到深，逐层剖开尸体的胸腔。

&esp;&esp;当尸体的脏器全部暴露在空气中时，极难闻的腥臭顿时弥漫开来，刺得一众官吏接连后退。甚至有撑不住的，已经跑出去吐了。

&esp;&esp;“死者脏器均破裂，他是因脏器破裂而亡。”卫戚声音里透着激动。

&esp;&esp;许锦之顾不得腥臭，撇开众人步入屋内，望着死者那些受伤的脏器，几近目瞪口呆，“为何如此？这是被武林高手的内力震破内脏，还是中毒所致？”

&esp;&esp;卫戚紧皱眉头，想了想，随后摇头，“我不知。”

&esp;&esp;孔本全看了徒弟一眼，又面向许锦之道：“若是中毒所致，尸体定会呈现青紫色尸斑，银针探喉也定是发黑的；若是内力所致，尸体的胸部或背部，也定会呈现掌纹。尸体并无以上两种特征。不过世间之大，有些西域奇毒我也没见过，有些高手或许能隔空打牛也说不定。”

&esp;&esp;许锦之听完，也皱起眉头，心想一个弄戏艺人，如何能得罪武林高手，或是西域奇人？联想到凌疏谷道的旧伤，他第一反应便是觉得，死者的身份和经历怕是不简单。

&esp;&esp;于是，许锦之命随风将替人喊冤的文选人元庆请到大理寺说话，又命不良人前去将凌疏所在的弄戏班子众人带到大理寺接受问话，最后命大理寺衙卫去戏班子所租住的院子附近访邻，看有没有人能提供线索。

&esp;&esp;凌疏尸体运到大理寺时，本应受刑的郑大因大理寺决定重审此案，也一并被押送到大理寺牢狱。

&esp;&esp;许锦之出了验尸房，就去到刑房，命人将郑大提了上来。

&esp;&esp;郑大长得五大三粗，一脸凶狠样，可此时，他不仅浑身都是腐烂的伤，那些伤口还散发着一阵阵恶臭。原是身上的鞭痕、烙痕、拳打脚踢的伤口但凡有一点结痂的现象，就被人洒了金汁，才会如此。

&esp;&esp;大概是怕许锦之误会，李渭崖耸了耸肩道：“我们没有对他用刑。”

&esp;&esp;“我当然知道。”许锦之想也没想，回道。

&esp;&esp;“人是我杀的，求你们给我一个痛快的吧。”郑大喘着粗气，像一滩烂泥瘫在地上，毫无生机。

&esp;&esp;许锦之看着他，语气虽平，却有温度，“郑大，此案疑点颇多。若是你想翻案，应当竭尽全力配合我们。我知道你家中上有老母，下有两个孩子。你忍心将这么重的担子，都交给你的妻子吗？”

&esp;&esp;郑大抬头，似乎有些触动。

&esp;&esp;“你们真的肯为我翻案？”郑大不确定地问了一句，大概在他眼里，当官的都是一丘之貉，本质上利欲熏心，哪有真的肯为百姓做主的，所谓的名声，都是捧出来的虚名罢了。

&esp;&esp;许锦之向他投以肯定的目光。

&esp;&esp;郑大吐出一口浊气，忽然提出要求：“我三天没吃东西了，我想吃点儿东西再说。”

&esp;&esp;许锦之刚要吩咐人去买，站在一旁的李渭崖却从怀中掏出一块胡饼，丢给郑大。郑大接过，立刻狼吞虎咽起来，吃得满嘴食屑。

&esp;&esp;这个人不好好当差，居然偷偷摸摸在身上藏吃的？想不到他居然这么馋。许锦之眯起眼睛，心中如此想着。

&esp;&esp;郑大吃完了，打了个饱嗝，抹了一下嘴，这才说道：“我跟凌疏之间呢，就是个误会。他们戏班子老是在我们家门口那块地方做戏，我家婆娘喜欢看。然后有一天呢，我看见我婆娘和他鬼鬼祟祟在巷子里低头说着什么，我婆娘还交给他一个布袋子。我当时气急了，上去就把那布袋子抢过来，里面竟然是一贯钱。我以为我婆娘喜欢上了那个小白脸儿，偷了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给他。我当下就揍了凌疏和我婆娘一顿。”

&esp;&esp;“后来呢？”许锦之问。

&esp;&esp;“后来我婆娘就哭着说，那不是我的钱，不信让我回家看。我回家一看，发现家里钱果真没少。我就问她怎么回事儿，她说有个贵人，不方便直接打赏，便将钱交由她，令她转递给凌疏，她能从中拿五个桐子作为办事费。她说看我一个人赚钱辛苦，便想着这样的好事儿，不接白不接。”郑大说到这里时，脸上露出懊悔，还抽了自己一嘴巴。

&esp;&esp;“那个贵人是谁，你知道吗？你与凌疏的交集，只此一次？”许锦之问。

&esp;&esp;“我问过，看样子像个读书人，文文弱弱的。估摸着是喜欢这个小白脸儿，但传出去怕影响自己的仕途，再让人知道他好男风，就说不上啥好亲事，所以才藏着掖着吧。”郑大顿了顿，又道：“我跟那个小白脸儿能有啥交集？他是个做戏的，我是个做苦力的平头老百姓，您觉得我俩能有交集吗？”

&esp;&esp;许锦之沉默片刻，随后又问：“案发当日，你为何要在凌疏上台表演时，在家门口放火药？”

&esp;&esp;“这两年，我老娘和孩子轮流生病，家里攒的钱，都叫他们看病花了。我听人说，用硫磺、木炭和硝石制成火药，于吉时在自家门口放火药，能驱邪。我哪里知道会摊上这么个事儿啊。”郑大满脸晦气。

&esp;&esp;许锦之仍是沉默，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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