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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第1页）

&esp;&esp;“自首？你所犯何罪？”许锦之问道。

&esp;&esp;“傅娘子好心收留无家可归的我，但我却妒忌她得于县令宠爱，于是加害于她，令她成为不人不鬼的东西。秦宣抚使来河阳时，我为了保住于家，这个令自己得以栖身的地方，在他的吃食中下了大量使君子。秦宣抚使中毒眼盲，这才失足掉入水中溺亡。另外，我还在夜间装神弄鬼，吓唬许宣抚使你，试图阻扰你办案。民妇罪孽深重，罪该万死。”妇人道。

&esp;&esp;“素娘，别说了。”于松白试图阻止她。

&esp;&esp;“你说谎。”许锦之望着妇人，毫不客气地揭穿她，“你说于县令宠爱傅娘子，他若真的宠爱傅娘子，何以纳了一屋子的妾室？将人做成半个人彘，需要高超的止血技术，岂是你一个妇人能单独完成的？你又说，是你毒害秦宣抚使，那我问你，使君子你是下在了什么食物中，你又是从何处买来的这种药物？回答若有一丝含糊，那你就是扯谎。最后，你在夜间装神弄鬼，靠的是染了墨汁的绳子，绳子将槐树都勒出印了，想必是练了无数次。你一介被休弃的妇人，能在于家练吊绳，晚上装神弄鬼完了，还有人给你收拾现场，这种待遇，怕是刚嫁进来时的傅娘子都羡慕。”

&esp;&esp;妇人嘴唇微微张合，似乎想要反驳，却又无从辩解。

&esp;&esp;许锦之又道：“若我没有猜错，于县令不但不喜欢傅娘子，甚至很讨厌她，不知因为一件什么事，傅娘子触怒于县令，又或者，她发现了于县令什么秘密，于县令这才想出这等折腾人的法子，来报复傅娘子。你大约是劝过，但劝说无果。秦宣抚使来此地查案，看出了河道的秘密，于县令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只能要了他的命。但毕竟秦宣抚使身份特殊，总不好叫他死得太难看，伪装成意外身亡，大家明面上都能过得去。”

&esp;&esp;说到这里，许锦之望向于松白，从他充满怨愤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恐惧。

&esp;&esp;他微微一笑，目光转向妇人，接着道：“至于你为何三更半夜扮女鬼吓人，我想，你同于县令说的是，想要借此吓唬我们，令我们知难而退。但实则，你唱的那首曲子——见钱满面喜，无镪从头喝。常逢饿夜叉，百姓不可活。你是专程跑来唱给我听的吧？你把你儿子的尸骨挖出来，也是在引我查案。你想让我知道河阳百姓的苦，知道河阳当地大家族的为富不仁。”

&esp;&esp;许锦之顿了顿，声音放轻柔了些：“你想劝于县令收手，他不肯。于是，你想借助我们的力量，来迫使他不得不收手，对吗？”

&esp;&esp;妇人被说中心事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esp;&esp;一旁的于松白满脸不可置信，许锦之的话仿佛晴天霹雳。

&esp;&esp;“素娘——”

&esp;&esp;妇人深吸一口气，大方认道：“是，许宣抚使说的全对。”

&esp;&esp;于松白抓住妇人的肩膀，神情崩溃道：“是你！素娘，居然是你！我最信任之人，居然也要背叛我！”

&esp;&esp;妇人神情凄凉道：“六郎，收手吧。我们的孩子，已经死了，我们都很悲痛。何苦要让那么多百姓，都来品尝这种滋味呢？”

&esp;&esp;于松白一把松开她，仿佛不认识她，大喊大叫道：“我就是要让这些刁民，都感受我的悲痛。他们活该，活该！”

&esp;&esp;妇人摇摇头，垂下头，默默流泪。

&esp;&esp;见于松白情绪不稳，李渭崖上前，略施几下拳脚，打得他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esp;&esp;“你敢朝我动手？”于松白看向李渭崖的眼里，全是怨毒。

&esp;&esp;李渭崖轻蔑地朝他笑笑，一个字都懒得回他。

&esp;&esp;许锦之说了许久的话，感觉很累，但仍强撑着道：“于松白，你似乎对当地百姓怨气颇深，这是为何？”

&esp;&esp;“为何？”于松白冷笑一声，目光渐渐涣散，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任凭窗台的风拂过，亦无动于衷。

&esp;&esp;妇人替他开口答道：“六郎他以前真的是个好人。”

&esp;&esp;屠龙（十九）

&esp;&esp;于松白家境贫寒，硬是靠读书读出了一条路。

&esp;&esp;只是，他在朝中无背景，所以，便将他分来河阳这种灾难频发的地儿做县令。

&esp;&esp;于松白刚来，当地首富傅高山便做东，邀他赴宴。

&esp;&esp;回家后，于松白脸色不好，妻子便关心他，是不是这顿饭吃得不称心。于松白告诉妻子，傅高山想要收买他，在民生物价上动手脚。傅高山承诺，只要于松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就把利润的三成拱手相让。

&esp;&esp;于松白说：“河阳本不是富庶之地，先前打仗，又经常发生灾荒的，百姓日子原本就苦。他这么一弄，百姓的日子不就更难过了吗？我受过穷，过过吃不饱吃不暖的日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拒绝了他，但他竟当场羞辱我，说我不知好歹，日后别后悔。真是岂有此理。”

&esp;&esp;妻子宽慰他，做人做事，但求问心无愧就好，上天都看着呢，何必将傅高山的话放在心里呢？

&esp;&esp;于松白拥妻子入怀，说此生有她，哪怕日子苦一些，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这种日子便是千金不换。

&esp;&esp;不久后，妻子给于松白生下一个男孩儿。

&esp;&esp;于松白举着自己的长子，心中滋味儿别提多美了。

&esp;&esp;此时，恰逢河阳发生蝗灾，于松白整日奔波在外。他想了很多办法，比如购置一批蝗虫的天敌，青蛙之类的，投到田地里。又比如，使用一些具有驱避作用的植物或者草药，来减少蝗虫的侵害。

&esp;&esp;这些方法好虽好，但需要钱来运作。

&esp;&esp;于松白挨个儿去本地富户家中，想要劝说他们捐出一部分钱财，用于消灭蝗灾。他苦口婆心劝说，那些富户却分文不肯掏。

&esp;&esp;有一个潘家旁支的年轻人偷偷告诉于松白，因为于松白得罪了傅高山，所以傅家家主有令，不许任何人捐钱给他。

&esp;&esp;这时，于家下人来报，说家里没吃的，大人能挺得过去，但小郎君却活生生饿死了。

&esp;&esp;于松白匆忙赶回家，听下人说，因为家中存粮都被拿去救济灾民了。于是，夫人便去自家曾帮助过的百姓家中，想求些米粮。但那些百姓均拒之不借，不是说自家米也不够吃，就是冷嘲热讽，说县令家中怎么可能没存粮，还非要盯着百姓家最后这一点吃的。

&esp;&esp;于松白听着这些话，抱着儿子已经凉透了的尸体，坐在台阶上，坐了一夜。

&esp;&esp;整个于家，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无人敢劝。唯一敢劝他的夫人，因为儿子的死，变得疯疯癫癫。

&esp;&esp;后来，于松白变了。

&esp;&esp;他备上礼品，去傅家负荆请罪，被人三拒门外，仍不肯放弃。

&esp;&esp;第四次，傅高山接待了他。于松白笑说自己想明白了，愿意同傅高山合作，还说自己只要一成利润。

&esp;&esp;傅高山见他如此识相，很是满意。

&esp;&esp;俩人合作过程中，于松白对他毕恭毕敬，处处做小伏低，将傅高山哄得很高兴。甚至于，傅高山见于松白妻子疯了，便鼓动他休妻，还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于松白自然应允。

&esp;&esp;傅娘子从小娇生惯养，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从不体贴于松白。于松白表面上哄着，可内心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怎么弄死她。

&esp;&esp;流落在外的素娘遇上卫神医，卫神医治好了她的疯病。她和于松白再次遇见，俩人抱头痛哭。于松白悄悄为她在外头安置了一处宅子，谁知这事竟被傅娘子知晓。傅娘子带着人打上门去，最后还把人带回家中，逼着素娘敬妾室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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