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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第1页）

&esp;&esp;雨滴在水溏中激起千层涟漪，荡碎达米安的背影。他坐在城市高高的天台上，天际线在阴沉的天空下划出歪扭伤痕，狂风的漆黑诗篇呼啸回响。

&esp;&esp;幽暗笼罩天幕，钢铁之城的车水马龙和生活的喧嚣都变得遥不可及。他凝视着那远方的灯火阑珊，困扰如石头沉在胸口，压得他猝然喘不过气来。

&esp;&esp;丧钟已死，头颅就在手边。亲手复仇成功，他的心中应当沸腾着满足与快感才对。然而胜利的滋味却未如预期而至。

&esp;&esp;胸腔内空落落的，如同一片荒芜的原野。

&esp;&esp;“……既然已经完成了目标，那么回家吧。”这是他对自己说的话。

&esp;&esp;他应该回家，对，回到母亲将他交予的那片土地。韦恩庄园金黄梧桐落叶，松柏的荫影，落地窗后的垂下金缕的窗帘被微风拂起，以及父亲静默的身影。

&esp;&esp;尽管他们并不总是一致，但是达米安知道，他总归要回到父亲身边。

&esp;&esp;然而，想到“回家”这个概念，他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反感，激烈的抗拒紧随其后。不，不对，他离开家，并不仅仅是为了复仇！

&esp;&esp;一双翠绿的眼睛不断干扰他的思绪。眼睛的主人有令他倍感熟悉而想要落泪的气息。她寡言少语，几乎没什么表情，但是眼睛会说话，安静时敛着的温顺，难过时候垂下的眼角，看到欣喜之物的闪光。一切都隔着浓雾若影若现，雾气渐薄，似要散去。他试图去捕捉她的清晰面容时，却有一只无形的手悄然把它抹去。

&esp;&esp;思绪全部归于原点，只留下一片空白。雾气再度回归，就像橡皮擦拭去字迹，湖面涟漪平息，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esp;&esp;脑海一片空白，在这片空白中，达米安看到了雪的颜色，纯白而冰冷。他鬼使神差地觉得，他想要回去的，或许是那座高耸入云、被永恒的寒冰覆盖的山巅，——南伽圣殿。

&esp;&esp;南伽圣殿的选址在南迦帕尔巴特山一处侧峰的山脊上。雪山环境恶劣，可刺客联盟偏就要在险恶之境设下圣殿。对他们这种人来说，风霜雨雪是敌人，也是朋友。

&esp;&esp;回雪山。

&esp;&esp;想要回到雪山。

&esp;&esp;这个想法一生，念头就像是随风飘荡的种子终于落地生根，自此有了实处。

&esp;&esp;心中涌起的坚定和不可抑制的渴望在鼓噪，达米安不明白为何如此，但他觉得在圣殿一定能找到答案。

&esp;&esp;有一个法语单词“déjàvu”，在心理学中的意思是“似曾相识”。大脑让人错误觉得现在发生的事情曾在过去被经历过。

&esp;&esp;天刚蒙蒙亮，达米安走过圣殿雕梁画栋的廊下。长满松杉的山麓中升起幻化无定的浓雾，与燕羽灰的山脊连成一片，一直升到上接天穹的雪顶。

&esp;&esp;他在廊下驻足停留，看着远处的一线熹微晨光渐渐升起，驱散阴霾，把雪山顶的白雪皑皑镀上金色。

&esp;&esp;山高云浮，冷风扑面，有影子把手探出廊外，去接上升的雾气。当然，只接到一手空。

&esp;&esp;正如他拼命抓也抓不住的梦。

&esp;&esp;有一瞬间他被熟悉的恍惚感击中，他难耐地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这种似曾相识的即视感来自于场景的相似。

&esp;&esp;只是一眨眼，那影子就消失了。长廊从未改变，日出更亘古，日复一日的相同，因而似曾相识。

&esp;&esp;他转头继续往前走。

&esp;&esp;在某一个

&esp;&esp;地点，他经过一扇普通的门，这门好像充满魔力，他下意识的推开，房间里的装潢普普通通，家具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已经很久无任何居住。

&esp;&esp;窗台上的植物已经枯萎。他的内心突然被一阵悲怆击中。有一个人影再度在眼前浮现，他感觉到名字已经就在他的嘴边，但是却无法呼唤出她的名字，她是谁？

&esp;&esp;他在记忆的长河之中漫无目的挣扎，每一步都是在深入雾霭。遗忘了什么？他执着于此，凝视着影子在地板上映射出的模糊形状。一个名字？一个面孔？或是一段无法挥去的过往？他试图逼迫自己回想，但记忆是风沙，越是挣扎，就越是陷得深。

&esp;&esp;遗忘的记忆如棱角分明的骨刺，深深扎入他的喉咙和胸口，在无法吐露任何言语的躁痛中，浓雾松动，明亮的碧色再度若隐若现。

&esp;&esp;……

&esp;&esp;与此同时，塔米斯站在束缚架前，束缚架上人形轮廓泛着的微弱光晕几乎被四周的阴影所吞噬。

&esp;&esp;身后的巨大设备未在运行。以受难式的姿势，达米安垂下头颅，瞳孔中曾熊熊燃烧的火光已熄灭，只留空洞的灰烬。

&esp;&esp;塔米斯仰头看着他，举起的指尖擦过他眼睑下浓重的青黑，只摸到一片虚无。

&esp;&esp;达米安身上没有连接任何仪器，裸露的胸膛没有任何伤痕，只是面容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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