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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第1页）

&esp;&esp;裴野撑着地面狼狈地爬起来，看着几个人把瘫倒在地上的傅声抬回到病床上，往前走了两步，脚下忽的一阵虚软，竟扑通一声跪在床头，扒着床沿，失魂落魄地盯着床上的人。

&esp;&esp;沾了血的剪刀早已被人踢到角落，医护人员在床边迅速开启医疗仪器准备急救，傅声无力地歪着头躺在床上，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嗬嗬作响，纤长的颈侧划开一个淋漓的血口，血流如注。

&esp;&esp;“声哥……”

&esp;&esp;裴野不敢看那个狰狞的伤，只能双手握紧傅声身侧冰凉的手，抵在自己额头。

&esp;&esp;他没注意到自己的手刚刚也在混乱中被划破了，可他感觉不到痛，温热的鲜血顺着掌心流淌，印刻在二人紧握的手心掌纹，染红了一道道纹路，宛若血契。

&esp;&esp;“声哥，坚持住，”裴野浑身直打颤，祷告地低语着，“你承诺过的，我抓住、我抓住你了，你不能走，我不许你离开……”

&esp;&esp;混乱中，那修长单薄的手掌虚弱一动，裴野抬起头，只见傅声歪着头的半张脸陷在枕头里，因失血过多而涣散的双眼眨了一下，薄唇张了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裴野说出他今天清醒之后唯一的一句话。

&esp;&esp;傅声断断续续地嘶声道：

&esp;&esp;“放……手……”

&esp;&esp;裴野彻底愣住了，如遇雷击。

&esp;&esp;

&esp;&esp;政变之后，所有被逮捕的特警家中均遭查封，人心惶惶之下，附近民众不约而同选择搬离，因而被查封特警住址所在的楼盘渐渐都变得空荡。

&esp;&esp;尘封的楼道里积了灰，显然已好久没人踏足过。空旷的走廊里渐渐传来一个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不多时，裴野踉跄的身影出现在楼梯拐角。

&esp;&esp;裴野几乎是凭着脑内最后的一丝紧绷着的弦，支撑着快要不堪重负的身躯，站定在贴着封条的房门前，颤抖的手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捅进锁孔，一手撕开封条，另一手打开了门。

&esp;&esp;这里曾经是可以称之为他与傅声的家的地方。

&esp;&esp;从医院里几乎逃也似的出来后，他第一时间想回到这里，于是他便来了，义无反顾。

&esp;&esp;夜深了，大楼没了多少住户，早已像一栋鬼楼，而裴野则是孤魂野鬼，游荡在钢筋水泥间，茫然不知归途。

&esp;&esp;屋内一片狼藉。新党的政变成功后，傅声的住所首当其冲被翻了个底朝天，却还是被组织扑了个空，一无所获。

&esp;&esp;裴野深一脚浅一脚地跨过满地的杂物，站在屋子中央，四顾不及。

&esp;&esp;这个乱糟糟的、没有人味的家，他又熟悉又陌生。

&esp;&esp;记忆像是接触不良的老旧电视机画面，闪回着雪花，开始与眼前的场景重叠播放。

&esp;&esp;椅子翻倒的餐桌旁，曾是两个人有说有笑地享用一日三餐。

&esp;&esp;掉在地上摔碎了满地玻璃碴的拼贴画，是两个人在商店里抽奖赢回来又一同亲手拼起来的奖励品。

&esp;&esp;堆满了杂物的布艺沙发，是放学后考问学校布置的背诵作业、和周末一起吃着水果零食看电影的地方。

&esp;&esp;裴野机械地环视一圈，抬脚迈过地上的几件不知谁的旧衣服，走进主卧。

&esp;&esp;傅声的卧室比外面还要乱上十倍，这里显然被细细搜查过，满地的废纸让人几乎下不去脚。

&esp;&esp;当初暂时保住傅声的权宜之计，让他对裴初承诺自己会回来调查傅声参与了轮渡和蛛网的证据。而今故地重游，却是在他目睹了傅声将利刃毫无留恋地刺入自己脖颈、落荒而逃之后。

&esp;&esp;他要做什么，他又能做什么？

&esp;&esp;自始至终，他什么都保不住，却害了所有人。

&esp;&esp;深深的无力感让裴野感到喉咙被扼紧，他眼前一阵晕眩，终于后知后觉地跌了两步到窗前，手撑着窗台，低头大口喘着气。

&esp;&esp;阳台上曾经放着好多装饰品，如今几乎都被打碎了。傅声比起裴野永远不懂打扮臭美，故而屋内摆设装饰都是裴野送的，阳台上的几盆绿植早就掉在地上跌破了，剩下满地的花土和瓦片。

&esp;&esp;阳台上只有些散落的纸张，角落里放着一个陶瓷存钱罐。

&esp;&esp;一股无以言表的悲凉无处倾泻，裴野眼神不自觉落在那陶瓷小猪存钱罐上。

&esp;&esp;那存钱罐实在称不上美观，是裴野送给傅声的小玩意里为数不多的丑萌丑萌的东西。傅声做饭买菜，兜里总有不少零钱硬币，有次逛街，看到这存钱罐，傅声随口说了句它丑得可爱，裴野为了逗他，故意买了送给傅声。

&esp;&esp;有那么一刻，裴野的眼神习惯性躲闪了一下——回归组织后，他身边不是裴初便是组织里的其他同志，他的情绪不能外露，多看一眼傅声的东西都可能会给二人带来麻烦。

&esp;&esp;裴野为自己的畏缩感到反胃，深吸了口气，伸出手放在那存钱罐上，陶瓷冰凉的温度顺着指尖直达神经深层。

&esp;&esp;它看起来被遗忘在这很久了。丑丑的小小的一只陶瓷小猪，没有文件珍贵，没有情报重要，除了裴野，谁也不会多看它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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