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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那个已经没用了的棺材子终于消失了!”——那个家绝对会这么说。
&esp;&esp;所以,此刻紧追不舍的,不是她的家人。重叠的脚步声和不时传来的“你给我停下!”,本质上也不是为了她,而是对她怀中揣着的这个面包所发出的呼喊。
&esp;&esp;如此看来,面包比她更珍贵。
&esp;&esp;几分钟前(也可能是十几分钟甚至几十分钟前,她快要丢失对时间的认知了),这个黄油蒜香面包从烤炉来到了透明的玻璃橱窗里,金黄色的,硕大一个,油润润的奶香味如此诱人,五条怜停住了脚步。
&esp;&esp;她已经饿得昏头了,唯独能清楚意识到的是自己身无分文的事实,以及饿到马上就要死掉了的危机感。
&esp;&esp;可能是下意识的冲动在作祟,也可能只短暂地思索了几秒。答案并不重要,因为她伸出了手。
&esp;&esp;伸出手,抢走面包,就像书里的冉阿让那样,区别是她可没有那么崇高的动机。她只是饿疯了。
&esp;&esp;再之后……后来,就是现在了。
&esp;&esp;她开始逃跑,面包店的伙计和烘焙师傅都追在身后。要是被他们抓住了,她说不定也会被丢进巴士底狱吧。
&esp;&esp;等等,冉阿让是被关在了巴士底狱吗,还是别的什么监狱?说起来,这里是东京,不会有什么“巴士底狱”吧?东京的监狱叫什么名字来着,未成年的她也会为了这个面包而被判处五年的牢狱之灾吗?
&esp;&esp;大脑僵硬而迟钝地转动着,得出一堆毫无意义的想法和结论。
&esp;&esp;雨声好像变大了,变得像是银针或是某种更庞大的东西,尖锐地砸在身上。背后的脚步声和急促呼喊,倒是渐渐听不到了,四肢依旧沉重,胸腔由内而外地疼痛。
&esp;&esp;黑狗早已不见踪影,它到哪儿去了?
&esp;&esp;不对不对,她自己这是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esp;&esp;没有概念,没有答案。大脑一片空白。
&esp;&esp;依旧,她只能奔跑。
&esp;&esp;跑过好几条阴暗的小巷,此处甚至已经没有了灯光,倒是主路上的乐声一点不减,在耳边盘旋着“铃儿响叮当”。一大堆旧家具不知道被什么人随意丢在路边,堵住了本就不宽敞的通道。
&esp;&esp;五条怜知道自己应当跨过去的,她也确实抬起双腿了,可脚尖还是撞在了家具边缘,连带着身体也失去了控制,踉跄着撞向地面,把她扔进地上的一汪水潭里。袖口里的戒指撞在地面,发出沉闷且微弱的声响,但是还好,仍完好地窝在口袋的一角。可怀里的面包掉出去了,冰冷的空气一下子填满了胸口消失的滚烫感。
&esp;&esp;她的面包——被她偷走的黄油蒜香面包——此刻像个金黄色的车轮,在地面上转个不停,轱辘轱辘,轱辘轱辘,碰到了某个人的脚。
&esp;&esp;然后停下了。
&esp;&esp;顺着地面的角度望去,五条怜看到了一个像模型那样裂成了几块的人体,空气里充盈着潮湿的铁锈味。
&esp;&esp;还有那站在雨里的、黑色的男人。
&esp;&esp;嗯。当真是完全黑色的男人。
&esp;&esp;头发是黑的,衣服也是漆黑。在没有月光的夜里,他的皮肤似乎也镀上一种粘稠而浓重的油墨,比从他的指尖与手中长刀滚落的液体还要更加黏糊,像是……她说不出像什么。
&esp;&esp;她觉得自己曾经见过他,只是想不起那一刻的场景,也根本念不出他的名字了。站在眼前的人形,与其说是人,倒更像只野兽。
&esp;&esp;这一年——2002年即将走到尾声,这个冬日的雨夜一定会成为一整年里最寒冷的日子,冷到五条怜战栗不止。呼吸被卡得断断续续,她真的还在喘息吗?力气也好,勇气也罢,肯定都融化在了雨水里。
&esp;&esp;危险。眼前的人很可怕。
&esp;&esp;快站起来。快逃吧。
&esp;&esp;快点!快点!
&esp;&esp;五条怜知道她该怎么做,可不争气的双腿却怎么都站不起来,而他分明已经向自己走来了。
&esp;&esp;男人蹲下了身子,本就高大的身躯被折叠成了更加宽阔而醒目的存在,她吓得愈发无法停止颤抖。直到此刻他才愿意分心去看掉在脚下的面包,随手捡起,满不在意地咬了一大口,歪头盯着她。五条怜看到了他嘴角的一道短短伤疤。
&esp;&esp;他好像看了很久,但也可能不太久,都怪阴冷感再次打乱了时间的实感。
&esp;&esp;“挺眼熟。”
&esp;&esp;这似乎是对她的评价。
&esp;&esp;他旋即又眯起眼打量她,发出一声很轻蔑的哼声:“对,五条家的。你和六眼小子蛮像,虽说我也不太想得起他长什么样了。”
&esp;&esp;大抵是错觉,他的话语短暂地让五条怜以为自己的心脏已经变成了空洞,无论是名为恐惧还是震惊的心情,都漏过了这个巨大的洞,而后消失到了不知道哪里去。她看到她的面包又被咬了一大口,昧着道德和良心而偷走的最后食物显然已经变成了这家伙的所有物,她的心不由得跳得好快。
&esp;&esp;是否感到生气了,还是绝望感开始作祟了?五条怜不知道。
&esp;&esp;唯独知道的是,颤抖忽然停下了,早已饿到虚脱的疲惫身体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她倏地冲向他,死死扒住他的手腕,向他拿在手中剩下的半个面包努力探去。
&esp;&esp;“还给我……是我的。”怯弱的嚅嗫也变成了吼叫,“把面包还给我,禅院甚尔!”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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