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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谁啊?”
“我叫耿少英。”
声音清清的,跟泉水一样。
他就那样认识瞭这个世界上最干净最纯净也最受苦的大男生。
刘老师很久都讲不出话来,到最后丢瞭鸡毛掸子坐在沙发上,略略显出颓唐的模样。
“程映泽,这事你就过不去是吗?就算这事严格来说和我们并没有关系,你也要这样,是吗?”
程映泽心中五味杂陈,先是得意著自己将瞭老师一军,可拿少英来当挡箭牌,多少过意不去,现在再看到老师这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他一点高兴都没有,隻觉得自己过分。
他老师为人宽厚,向来讲究得饶人处且饶人。他跟著老师两年,从没学会这个。这不仅是因为他年纪小,修养没到那份上,也因为有些事,实在饶不过去。
他不能对不起少英,对不起自己的坚持。
程映泽站起身,穿好裤子,直直道:“您要我怎麽过去呢?您要我怎麽能眼睁睁看著这些古板迂腐的师门规矩硬生生地扭转瞭一个天才的人生轨迹之后还一点不反思呢?您要我如何在自己最好的朋友被扼杀瞭灵魂以后还坦然地接受这一切呢?况且,您应该知道的,我从来就不喜欢师门,如果到瞭这个时候,我们还在搞长幼尊卑这一套,那真是越活越回去瞭!”
这些话程映泽早就说过,最初罗毓还劝过刘老师要谨慎收学生,他们都是有师门的人,把人带出去,不能不懂事。
“程映泽,我以为这两年你明白瞭,师门纵然有你说的那些不好,但是你也从中获益,你怎麽就一点没有改变呢?你以为浑身是刺地到处扎人,就能显得你很特别吗?无知!”
“如果老师说的获益是指’党同门,妒道真’,那我确实获瞭!”
刘老师一怔,没想到程映泽竟然说,“党同门,妒道真”。
还不等刘老师说话,程映泽接著道:“刘老师,您说过的,刺蝟是世界上最孤独的动物,因为它浑身都是刺,一旦和其他动物靠近,就会扎伤对方。”
这是刘老师给他讲过的故事。程映泽爱睡懒觉,有时候上午没课,宁可不吃早餐也不愿意起床,刘老师就给他讲故事让他清醒,很多文人的人生经历都是这样讲给他听的,偶尔也讲点灵光一闪的瞎掰。关于那个刺蝟,刘老师说,它遇到过一隻兔子,它们都很想和对方做朋友,可是实在没有办法,最后隻好放弃瞭。
真惨啊,当时程映泽躺在床上感叹道。
师生俩不约而同地想起瞭过去那些温情脉脉的场景。刘老师明白学生的言外之意,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却隻看到二十岁的大男生崩溃地蹲下来,双手抱头,哀求道:“老师,求您放过我吧。”
所有的话都被这一句堵住瞭,刘老师産生瞭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房子再次陷入瞭奇异的寂静之中。
墙上挂钟的秒针悠悠转过两圈,刘老师一手扶著额头,掌心由上至下擦过脸庞,轻声道:“走吧,回去记得上药。”
一整天的情绪都被毁瞭,刘巍思干脆不去办公室瞭,也不看书,不写文章,推著辆自行车到菜市场买菜去瞭。
平日傢裡是罗毓做饭,刘巍思很少进厨房,连刀也拿不好,偏偏今天心情差,就想做做饭转移一下注意力。可是罗毓下午回到傢,看到那几盘卖相相当差的菜,心情更差瞭。
刘巍思递瞭一双筷子过去:“随便吃点。”
罗毓接瞭筷子,非常失落。她回来之前本以为丈夫无论如何会把学生留在傢裡,以为她到傢就能看见程映泽,可结果,人还是走瞭。
罗毓夹瞭一小口白饭送进嘴裡,食之无味:“你打他瞭是不是?”
“他本来就要走,跟我打不打他没关系。”
罗毓眼眶一下就红瞭,“啪”一声放下筷子:“你为什麽一定要打他?以前打几下就算瞭,现在什麽时候啊?你还想不想他回来瞭?他瘦瞭好多,我真的是,我心都要碎瞭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怎麽会不知道?刘巍思默默回答,他当成儿子一样教养的学生,他抱在怀裡讲故事讲诗的学生,哪裡掉瞭肉他都一清二楚,可是知道又怎麽样呢?
罗毓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最后实在控制不住,起身回卧房去瞭。
程映泽没有自己上药的习惯,更何况在宿舍也不方便。如果不小心被看到瞭,舍友们问起来,他不好回答,所以程映泽也不管,回到宿舍趴著睡瞭个午觉,醒来时便隻觉身后钝钝麻麻的。尽管不大自然,但程映泽还是装作没事人一样,背著书包准备上图书馆去写作业。
“哎,刘老师那个作业要写多少啊?”舍友茫茫然地发问。
“不知道,没说吧?”
“两千够瞭吧?写个四五页就行。”
舍友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著,程映泽脱口而出:“他不要求篇幅的,想写多少写多少。”
“果然还是程映泽瞭解刘老师,到时候刘老师要是问我们为什麽写这麽少,就说程映泽指使的。”
“哈哈哈哈……”
程映泽摇瞭摇头,无奈地走瞭。
其实刘老师不是完全不要求篇幅,隻是不强求。篇幅长固然很好,但为瞭凑篇幅而写废话却更不值当。程映泽向来是很赞成这一点的,以前还为这个和少英吵过架呢!
大一那会,他和少英认识以后,刘老师就经常夸少英,让他多跟著人傢学习。程映泽最开始也是敷衍,随便拿瞭篇要交的作业给少英,结果少英翻瞭一下,又递瞭回来:“你最少也要写四页吧,两页出头,太没有诚意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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