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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越明从这声哦里听到点别的东西,又试探着说:“你想看看我每门课的作业和成绩吗?”
舅舅摇摇头:“得了,你已经是大人了,谁还会在意小孩子的成绩单?”
严越明笑了笑。
两人走在夜晚校园里,抄了条僻静小道,有学生在大声朗读尼采,附近还有支管弦乐队正在排练,有种生机勃勃的闹哄哄。
“你最近交了很多女朋友。”
严越明低下头,边走边踢路上的小石子,“对。”
“你在想什么呢?享受女孩儿为了你吵架?”
不是的。严越明心里说,我只是为了证明,但是证明什么呢?
“我听说......那个男孩儿的事情了。姓宋对吗?”
严越明心里有个很温柔的声音回答,对,姓宋,宋知雨。但是这个名字很快又被狠狠地揉成一团,泄愤似的扔到了某个不见天日的角落。可是这并不是结束。一个纸团扔进黑洞,涌出来的却是黑色汪洋,把他的胸口填得又满又涨,好像原地就会被溺毙。
严越明的喉咙奇怪地哑了,砂纸摩挲似的,“我们......”严越明突然发现自己连在旁人面前把自己和宋知雨称为“我们”都很困难。
严越明颓丧地抓了把头发,按摩自己发涨的头皮。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描述他们的关系。
如果这是个爱情故事,起因未明,经过荒唐,结局残忍,时间混乱,地点跳跃,人物缺席。这是一个太过苍白太过单薄的故事。
严越明心里很痛,面对舅舅,像七岁那年一样发出孩子的求救,“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我们约定好了!我们前一晚才......”
“所以你们相爱,然后他抛弃了你?”
“他爱我......对,他爱我。”严越明斩钉截铁地说。
舅舅无法忽视严越明言语中的一半缺席,试探着问:“那你呢?”
“我......”
严越明失去了声音。他竟然没法坦然地说出我爱他这三个字。
因为他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件事情。
严越明很笨拙地说:“我不知道,我不清楚。”
舅舅脱下他的西装外套披在严越明的肩膀上,男性长辈的外套上还有木调香水的味道,“越明,你或许应该更多地思考你自己的生命,不是教授会给你的论文打多少分,也不是你在毕业的时候能得到多少基金股票和房产。”
“一个十九岁的孩子应该思考什么呢?”舅舅慢慢地说,“什么才是能真正打动你的东西。你看到什么,才会让你灵魂震颤,甚至于起过出卖灵魂以求平庸的念头。”
严越明愕然。他跟母亲很像的有些孩子气的黑眼睛,定定地望着花径尽头乳白色的夜雾。
当严越明觉得自己十九岁的便宜哥哥穿白色衣服像是穿婚纱的时候,事情已经开始向一去不复返的方向发展了。
但是他发现得很晚。他迟钝,他的迟钝来自于天生的傲慢。他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不会喜欢宋知雨。宋知雨是漂亮男人,又是漂亮野种。
“美。”严越明恍惚地说,“我的哥哥,他的美。一个男人的美。”
*
“知雨。”楚信鸥站在楼梯上。意大利的红色小洋房里,地中海的夏日还没有死亡。
宋知雨背着包,在玄关处换鞋。运动鞋卡在他裹着白袜的脚踝上,他轻轻巧巧地踩了进去,然后抬头看向楚信鸥,笑得眉眼弯弯:“楚先生,谢谢您的收留。我会报答您,但是现在该离开了。”
楚信鸥甚至不敢看洁白光晕里站着的漂亮青年,一种对于亵渎的狂热恐惧交织,缠住了他下楼的脚步。他只能问:“你去哪里?”
宋知雨眨眨眼睛,雪白衬衫被风鼓满,光下瘦得分明伶仃,像是一只先天不良的白鸽,正在跃跃欲试想要起飞。
“去人间,真正的人间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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