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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的潜伏期一般都在半个月左右,但因为澄然之前一直有不稳定的低热,医生也不敢太早下断定。他们反复检查澄然的体温,胸片,有没有肺部阴影,足足隔离了二十八天之后,才确诊了澄然是普通病例,也可以转到普通病房,等下了通知就可以办理出院。
当走出观察区的时候,澄然当真是有种仿如隔世的感觉。没想到病房外的消毒水味还要重,刺的他头晕脑胀。他被安排在一间三人间的普通病房,另外两个病友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没事就喜欢出去溜达,再被护士三令五申的送回病房。
他换病房的早上蒋兆川竟没有来,澄然打电话给他,蒋兆川在电话里也尽是笑意,“爸爸知道,宝宝别急,爸爸马上就来。”
他那边挺安静,蒋兆川边说话边有开门的声音,澄然猜他应该是从酒店出来,挂了电话后就静静的等人过来。
蒋兆川走到酒店楼下的时候林湘婷已经等在那,她拖着自己的行李箱,朝蒋兆川道:“然然已是不是已经没事了,你在这照顾他,我先回公司。”
这两天俩人都很少说话,蒋兆川略想了想就同意了,“还是再去医院检查好,深圳也一样乱。”
林湘婷微含着心酸点了点头,跟蒋兆川并肩一起去医院。他特意找的最近的酒店,走过去只要一条街的距离。有些事林湘婷正不知如何开口,蒋兆川先她一步说话,“希望你别怪我。”
他平视前方,语态微凉,“当时我连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我根本找不到理智。”
林湘婷表情微酸,“我没有怪你,我一样心疼然然,知道他住院我也不好受。”她窥到蒋兆川的侧脸,落后他一步,鬼使神差的问,“是不是只要然然不同意,你就不会……”
“不会。”蒋兆川很肯定的,他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温声道:“从小到大,我一直觉得是宝宝离不开我,其实,应该是我离不开他。”他盯着医院的方向,话里藏着浓浓的后怕,“我实在是离不开他。”
林湘婷失神了一瞬,终于笑了一笑,“我知道。”她又提醒道:“医院里也危险,你自己要注意。”
送走了林湘婷,蒋兆川刚好中午到了医院,他先在食堂买好饭菜,再去病房找澄然。
普通病房的走廊里就噪杂许多,因为床位满了,还有好几张病床都摆在外面。病人们或躺或坐,都在发牢骚。蒋兆川拎着餐盒一路走过去,到病房的时候澄然正在百无聊赖的左看右看,一见蒋兆川才来了精神。
“爸。”澄然坐在床上,身上的睡衣松垮垮的,手背上都是发青的针眼,因为隔离了太久,整个人都呈现着一种病态的苍白。蒋兆川快步走上去,一到病床前就先把隔帘拉好。
病房里的两个老人都固定的遛弯去了,一张隔帘只把两个人围在里面。蒋兆川一坐下,澄然就先摸了摸他的脸,一直郁结在心里的叹息终于喘了出来,“爸,我好想你。”
澄然目光热烈,他刚笑了一声,人已经一头栽到蒋兆川怀里,连嘴唇也被狠狠吻住。
他眼前一花,随后就被这强烈的深吻压的理智全失。澄然怔了一下后双手就攀上了蒋兆川的脖子。蒋兆川一手压着他的后脑,另一只手钻到澄然的病服里抚弄他的后背。他无论是手上还是唇间的动作都充满了蛮横热烈,而且压根不给澄然喘息的时间。澄然完全陷在他怀里,被他吻的头晕眼花,口鼻间全是他浓烈的男性气息。他稍微推开蒋兆川的脸喘气,才换了一口气又被吻住。蒋兆川的舌头在澄然嘴里搅拌舔吻,甚至勾着他的舌尖咬了一下,在澄然的闷痛中才终于分开。
澄然喘的脸红手软,蒋兆川今天还是没刮胡子,硬密的胡渣扎的他嘴上一圈火辣的疼。蒋兆川在他嘴上抚了抚,澄然报复性的张开嘴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才发觉嘴唇热的厉害,可能都肿起来了。
他觉得这样的蒋兆川太陌生,可又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只是澄然不愿意多想,他几乎坐到蒋兆川身上,一头闷在他怀里,脸在他的外套上不停摩挲,“你是不是也想我?”
蒋兆川把他往上抱了抱,贴着他的耳朵,灼热的气息几乎要烧到澄然的心底,“宝宝,爸爸爱你,我爱你……”
澄然的身体僵了一下,在隔离区的这些天,他不是没想过最坏的情况。而此时此刻,这和书里的情景又是何其相似。旧时代的香港上空是毁灭性的硝烟炮弹,现在的广州弥漫着致命的病毒。他曾经是有过这样的念头,要是整个世界都失陷,所有人都无路可去,蒋兆川会不会说爱他?
真到了这个时候,他才觉得,他一点都不想要。临到死志被逼出的所谓真言,更像是迫不得已的终结。难怪,难怪蒋兆川总是看那本书来提醒自己。
蒋兆川也是奇于他的过分安静,拍了拍澄然道:“宝宝?”
澄然一抬头,却不敢松开紧咬的牙关,他拼命压抑住心里的燥郁,一手一手在蒋兆川胸前推着,“你每次都是在这种情况下才说,每次都是,我不信你,我怎么信你!”
蒋兆川握着他的手塞在怀里,“宝宝,爸爸爱你。”
澄然苦涩的情绪全往眼角拥挤,“你去看书,你去看过那本书再来告诉我,你不是要警醒自己,那你去啊!”
他对着蒋兆川又推又搡,随之又被捧住脸亲了一下,“爸爸爱你。”他抵着澄然的额头重重重复,说一字,就让澄然的耳膜鼓动一次,“就算香港不沦陷,我也会爱你。”
澄然的眼睛瞬间通红,他连喘气都困难,有太多的情绪要宣泄,却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他一头撞在蒋兆川的胸口,扯住他的肩膀去推。蒋兆川握着他的手,从带来的包里摸出一个宝蓝色的首饰盒,打开又是一块崭新的手表。澄然在住院的时候身上的所有饰品都被摘下来了,蒋兆川把表带扣在澄然已经空空如也的左手腕上,叹息道:“宝宝,爸爸每次让你看,你都没有在意。”他在手腕上紧紧握了一下,把纯白色的铂金表带转了一圈,递到澄然眼下,“这是爸爸在美国买好的,宝宝,你这次看好,告诉爸爸,你喜不喜欢。”
亮的发光的表带扣上是用激光打标的一对粗字,在最明显的位置,只要一转手腕就能看到,一上一下,并列的是中英相对的“我爱你”。
澄然赤红的眼珠几乎要焚穿那几个字,他去翻床头柜,又摸枕头,毫无秩序的乱找,“我的手表呢,我那块手表在哪里,让他们还给我!”他猛地又想到什么,更疯狂的挣扎起来,“我要回家,我要回深圳,我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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