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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大人。”◎
雨越下越大,新开的梨花不堪其扰,已露出萎靡凄苦之相。燕颂没来由地有几分心烦,但其实他们是喜欢下雨天的。
“这会儿下雨,说不得晚些就要打雷,为着以防万一,大哥这会儿就要陪我睡。”
——小时候每次下雨,燕冬都会拿类似的说辞叫大哥陪自己睡。同寝时,燕冬像暖炉,又像小毯子,总之会尽力地贴在燕颂身上,一股葡萄牛乳味儿,有时候很勾人馋虫。
偶尔夜里燕颂肚子叫,燕冬就会爬起来趴在他的肚子上认真听,说馋虫要他们孝敬食物啦。但燕颂有夜间不食的习惯,燕冬便让厨房做了葡萄膏荔枝膏金橘膏等,用果子熬成果胶融入冰水,夜间哄着大哥解解馋。
“要是每天都下雨就好了,”小燕冬趴在大哥颈窝,天真地说,“这样大哥每天都陪我睡。”
燕颂知道的,别家没有这样的,难得找到比他们更亲密的兄弟。他沉浸其中,有时也会被燕冬的天真传染,幻想他们会一辈子如此亲昵彼此。
可燕冬长大了。
少年人的修长根骨逐渐伸展,漂亮精致的脸上稚气愈弱,言行目光中的天真不再只是天真,而是不自知的诱惑。
他时刻诱惑着燕颂。
仗着大哥的身份接受弟弟的敬爱与依赖,却又背地里对自小一起长大的“亲弟弟”动了男人的心思,燕颂当然是个畜生。他在愧疚和欲|望中挣扎沉浮,偶尔会有疯狂的想法,譬如这只自小在自己掌心长大的小鸟依赖自己到了远超过兄弟界限的地步,哪怕进入他的囚笼也不会呼救叫喊吧,可总是被燕冬的一记目光、一句“大哥”打散。
社学,国子学,官场,没有一个地方比“燕冬”更难走,燕颂进退失据,左右为难,木头似的杵在原地,偶尔动一动是被迫,难得主动一步都会很快被燕冬握住手腕,再一次失去章法。
远处山顶,撞钟声激荡开来,梵音四起,燕颂却从蒲团上站起,转身离开了佛堂。满座僧人无人阻拦,门前的住持行礼,口中念念有词。
佛法静不了他的心。
他是个满身欲|望的俗人。
“殿下。”常春春抱着披风上前为燕颂披上,瞧了眼他眼下的两道浅淡青色,暗自叹气,情爱真是磋磨人。
两人绕到侧路乘坐马车,一路下山,路上常春春停车,听骑马赶来的亲卫附耳说了一句,便转身轻轻敲窗,说:“殿下,小公子没有归家,去了狗舍。”
燕冬救了好些狗,院子里不要的,生来乞讨的,这些狗大多不是时下的宠物狗,贵人们看不上,做看门狗又不够威风,先前只有几只被燕冬认识的小姐们相中了,带回去自己养着。剩下的,燕冬选了间小宅子给它们,让燕家那些年纪大了、没法在府里做事却又想继续给家中挣点银钱的旧仆负责看养,月银照给。
“哟,小喜你又长肥了,”燕冬抱着一只小黄狗,把它放倒在膝上掂了掂份量,笑眯眯地说,“小猪一样。”
“满院子的狗,就它最贪吃!”管院子的老头站在一旁,笑着说。
“能吃是福,不要吃太多把身子吃坏就好了,咱们养得起。”燕冬低头和小喜碰了碰额头,小黄狗日子过得舒服,见了燕冬更是高兴,一直在笑。
燕冬也笑,转头看向老管事,“去忙吧,让它们陪我坐会儿。”
小主子心里有事,老管事一眼就瞧出来了,但他不好多问,“诶”了一声,转身走了。
一只小黑狗踩上燕冬的膝盖,试图把小黄狗挤下去,小黄狗哼哼叫,燕冬连忙制止二位,把小黑狗也抱上膝盖,严肃地说:“不许打架,你们是一家狗,要好好相处,知道吗?尤其是你,”
燕冬揉了揉小黑狗的头,“阿贵,就你小子火气最大,可不许欺负家狗,否则扣你肉吃。”
小黑狗不能说话,哼哼个不停。
“我们就这样坐着吧,”燕冬蹭了蹭阿贵的背,“坐到雨停,我就回家啦。”
燕颂过来时瞧见的就是这副场景,燕冬被毛茸茸的小狗们围在中间,膝盖上趴着两只,怀里抱着一只,周围一圈各种颜色的大狗小狗,活似哪座山上的狗大王。
马车停在狗舍门前,隔着一道小门,男人轻步下车,紫袍玉带,楚楚谡谡这个词形容他再合适不过。雨后,短暂的晚霞,火澄澄的一片天,衬着他,像黄昏纱幔里的魏紫,大气艳绝。
“冬冬,”燕颂走到狗堆前,伸出戴着指环的左手,笑着调侃,“长大了,却连雨天要回家都忘了?”
燕冬眨巴眼,迟钝地沉默了一瞬才伸手握住那只手,他没有站起来,于是燕颂上前一步,和他坐在了一起。
一群狗狗们转移阵地,重新把兄弟俩包围在中间。
没狗敢往燕颂身上跑,燕冬嘿嘿笑,把阿贵放在了燕颂膝上,阿贵这小子欺软怕硬,立刻就要跑,却被燕颂伸手拦了回来,单手按在了膝上。
一人一狗对视两眼,阿贵呜呜一声,老实趴下不动了。
燕冬说:“你怎么过来啦?”
“知道你在这里,我来接你。”燕颂摸着阿贵,过了一瞬又说,“浮言不必入耳。”
这是专门来安抚他的,燕冬笑了笑,说:“放心吧,外人说的话,我不会放在心里。”
“不会放在心里,不是不会放进耳朵里。”燕颂说。
“不会的。”燕冬看着燕颂,“旁的不说,若是大哥哪日待我不如从前了,我必定比任何人都先察觉到,何须外人来说呢?”
燕颂蹙眉,“不会有那日。”
“我知道,就是打个比方。”燕冬倒在燕颂肩上,蹭了蹭他,“你的心和外人的话,难道我还需要犹豫怎么选吗?我没有为那些流言心烦,也没有因为议婚之事心烦,我知道这门婚事成不了。”
“请旨为我议婚的人和推荐乌家二小姐的人我都查了,大多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纯粹事儿多,剩下几个有说法。”燕颂说,“乌老老了,乌家独木难支,有人想借机打压也不奇怪。”
燕冬说:“乌晴宜见了乌碧林。”
“我知道。”燕颂说。
“乌碧林对你因爱生恨了是不是?”燕冬转了转眼珠子,故意说,“她把我当作敌人了。”
“将死之人,不必在意。”燕颂说。
死木头不接茬!燕冬暗自恨恨,说:“你逮到她的尾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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