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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珠击打瓦片沙沙作响,狂风裹挟泥沙,吹得王絮满身湿润,她停下手上动作,为窗又刷了一层厚浆糊。
“委屈你了。”
王絮口不应心,对屋内人说道。
穷苦人家的孩子,断用不得脂膏做灯芯。鬓角一凉,屋顶漏雨了,封好的窗又破了。
门外雨帘冰凉,燃亮灯捻,黑灰色的烟雾朦胧笼罩,劣质脂膏特有的骚臭味盈满鼻腔。
今儿个是王絮出阁的日子,天还没亮,便起身拾掇了。几个时辰后,县老爷的花轿将抬上山,王絮及笄未久,回报家里的,是三十银子。
“絮儿……”
窸窸窣窣一阵响,窗外透着一个人影。
“絮儿,你在打扮了吗?”
风刮得王母打了个寒噤,她小心从门缝窥视进去,王絮一言不发正梳妆。
这个女儿,鲜少需要她操心。
四年前一场大雪封山,田里的作物都被冻坏,大多村民都无粮下锅了,她和女儿一人背一筐夏天晒干的辣椒赴市售卖,孰知一转眼背着辣椒的女儿不见了。
夜里太危险了,山里有豺狼虎豹呜咽出声,临近天黑,她赶回了家。
当晚,她和老伴躺在炕上相顾无言,只当王絮已经死了。
谁料第二天,衙役牵着小姑娘回来,还带回二十两赏银。
天边还飘着雪,王絮背着半身高的箩筐一言不发地伫立着,鞋袜湿透,半条腿陷进积雪里。
她漆黑的瞳固执地看着她的母亲,一瞬之间王母甚为尴尬,心里慎得慌只想扭过头。
“娘,有银子,辣椒还在,我没贪吃。”
你这说的什么话,让你省不是不让你吃。接触到衙役责备的眼神,王母又羞又燥。
“小丫头甚是聪慧,和人贩周旋,还将人贩送进了衙门,孩子还小,平素炖点猪骨与孩子补养。”
赏金足有二十两,足可令一家四口过个充裕的冬,王母悻然点头。
“十二岁了?看着才七八岁,瘦的全身都是骨头。”
王母轻瞟过去,心想女孩子瘦点好,太胖婆家不要。太瘦也不行,不好生养,等稍大点了再补也不迟。
衙役离开前留下一句:“记得送孩子入学。”
“女孩子读什么书。”
到底惧衙役,王母小声嘟囔,目送衙役走远了才注意到王絮已经进屋,她冻得通红的脚正踩在盆里,热水没过脚踝,褪下的鞋袜冰茬碎了满地。
“娘去市里买肉,你莫乱跑,别再令家里人替你忧心。”王母没计较她用了她烧来喝的水泡脚,藏好银子便出门。
丫头片子到底是养不熟的,总要嫁人,记恨她亦无妨。更何况这二十两银子,足可供吾儿读书之用。
锒铛一声响,王母转回思绪,放下手中的碗。
“絮儿,娘做了蛋羹,家里条件不好,只得紧着你弟,好在你是个懂事的,如今甚好,只要你生个孩子,姨娘扶正,这蛋羹往后吃一碗倒一碗的嘞。”
四载光阴一过。
王絮身子渐长,抽条拔节。这十里八乡中,容貌胜于她者不在少数,都没她那般贤惠。
此番声名一经传出,竟得了县长的惦记。
前些日子,隔壁老马说王絮有个相好的在隔壁,总爬着墙往里看,她一瞅,是个庄稼汉,拿着掸子给赶走了。
她惴惴不安,生怕王絮记恨了她去。联想到她的倔脾气,王母心里总觉得她这般乖巧不对劲。
好半天,屋内才传来一声闷闷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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