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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回家情悔
月色为青年颀长的影子镀上一层薄薄的雪,疏星点点,淡月高悬。
“你在找什么呢,崔家三郎?”
胡不归眯起眼睛,朝远处望了一望,作势要抡动船桨,将船推离岸边,“王絮那丫头,老夫看呐,指定是回家去了。”
王絮在胡不归处习草药之术。
中午饭毕,王絮取出锦帛习惯地为崔莳也擦拭嘴角,崔莳也握住她的手,很轻地摇头。
临近傍晚,她的身影却不见了。
胡不归一人出来划船。
崔莳也立于茫茫江滩,有钟声自不远处敲响,几点青荧的渔火,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王絮一定是回家了,如此夜深,她若迟迟不归,家人岂不无端忧心?
胡不归用将船桨抵在岸边,试图推动船只,嘴里嘟囔着:“哎呀呀,这船可不好推,你就别瞎折腾了,赶紧回去吧。”
要知如此,就让王絮替他擦拭了。
这样的秽物,怎生忍心让她辛苦操劳?
身后忽闻细碎之脚步声,崔莳也心中徒然生出几分隐秘的期待。
抬眸间,却见王絮立于身后。夜阑之下,花影摇曳,皆入眸底。
……惟怜一灯影,万里眼中明。
王絮垂目看他,左手提着一坛酒,盖子与坛口的贴合处包裹一层软布,防止酒气外泄。
蓦然回首,她却在灯火阑珊处。
胡不归捋着呼吸,笑出声来:“哈……你不会以为我真将这丫头送走了吧,我是叫她去酒肆沽酒去了!”
山峦倒映在水面,形成无数重叠的影子。
水鸟栖息在生长茂密芦苇的沙洲中。只看白鹤无声,苍云息影,物外行藏。
崔莳也期期艾艾地道:“真好。”
三人一同盘膝在船中央的木案边,紫红色的桑葚酒咽入喉中,芬芳馥郁,酸涩甘美。
崔莳也脸色微红,像是暮春的晚霞,尚有些意犹未尽。
如此甚好,饮酒作乐,吟诗作赋,实乃快事。
崔莳也为这想法默然片刻,沉吟道:“靖文公姜蘅在位时期,社会动荡、政治黑暗,玄士们选择游船来躲避现实的纷争和苦难。”
相传靖文公姜蘅,昔于游船之上,袒裼裸裎,且饮酒放歌。
崔莳也本只想自我反思一番,不想胡不归接过话题。
“我倒是听民间说书人谈起过。”
胡不归端起酒坛,向酒盅注酒,一下注满十几盅,抬眼道:“靖文公下罪己诏,薨在太和殿后,天下二分,乱世遂终。”
靖文公是令小儿夜啼的,家喻户晓的暴君。
因性行暴虐,遭上天之罚,死状甚惨。
……胡不归那时尚为十八少年郎。
靖文公下罪己诏之际,其统治已然穷途末路。彼时,左右羽林将军背叛,杀上玄武门。
其中一位将军还娶了姜蘅的公主妹妹。
按理来说,靖文公不堪此击自戕身亡实属常情。
胡不归的父亲是宫中炙手可热的太医。
他跟随父亲去到太和殿,不想,竟然见到一幅匪夷所思的画面……
“有人说,靖文公不是自戕,而是他杀。”
今晨下过雨,叶子滴下的雨珠落在王絮脸上。
河畔边长了颗大的海棠树,绿叶繁茂,红花凋零在水中,层峦叠翠的绿叶影下,王絮抬手折下一枝:“作恶多端的人,迟早会遭报应。”
习习柔风吹散崔莳也绕在指尖的一缕长发。
他端起杯盏,轻抿一口酒水:“不过,靖文公,他或许未必是畏罪自裁。”
崔莳也抬眸望了王絮一眼,“只是他死状甚为蹊跷。”
靖文公晚年下诏书,自请废位。
皇宫戒备森严,绝非能让人悄无声息闯入之所。
靖文公所处之地乃太和殿,其周无树木、宫殿环之,且有层层侍卫围守。
一日,有宫人见他久久未起,实在忧心,闯入殿中,便只见其尸身。
胡不归如今想起来,都想吐。
昔日高高在上的靖文公,如今却身首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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