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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食忆兽吐露的秘密（第1页）

第六卷第章食忆兽吐露的秘密

大雨倾盆，羿站在后山一棵老槐树下，视线穿透雨雾，望向那片被绿雾与雨帘缠绕的空地。

彤弓在手，雨水沿弓滑落，在地面砸出一个个小水坑，溅起泥点。他反手从背后囊袋内抽出素矰，星铁箭簇泛着冷冽的光。那些正惶惶聚集在空地上的怪物畏惧此箭，只要大开杀戒，后山便可恢复安宁。

但是记忆能否回归原主，食忆兽是不是罪无可赦，羿没有把握。他早就握紧了弓，箭却迟迟未上弦。

“它们不是天生的恶兽，只是被愧疚困住的可怜灵魂。”羿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坚定，“哪怕杀了它们，那些记忆也只是被困在死去的躯壳内。”

一念之差，它们沦为了靠吞食记忆填补空虚的怪物。星铁箭簇能轻易夺走它们扭曲的生命，却化解不开阴暗的执念——何况，它们真的能杀死吗？

羿望着那些因为畏惧而没头苍蝇般原地乱转的怪物们。

因为羿的警告，它们一整天都不敢去校园吞食记忆，可怕的空虚感让它们坐立不安；而当羿重返后山，它们早已察觉到那股熟悉的威慑气息，不知是无处可躲，还是本能地聚集在一起为彼此壮胆，成百上千只凶兽紧紧地挤在一起，有的甚至叠罗汉一般上下交迭，密密麻麻，连雨水都落不进去。

这些怪物体形大小悬殊，又生得十分丑陋，这样密集而诡异地聚在一起，着实令人触目惊心。不知是因为白天还是因为大雨，昨天夜里月光下看起来半透明的身体此刻几乎全成了实体，体内光的记忆球也看不到了，但羿知道它们体内仍存有大量的记忆，未曾被孵化为小兽。

因为这些慌乱无措的怪物一直在说话。它们没有自主意识，也不会说话，那么从它们的喉咙溢出的，只会是被它们吞入的记忆。

“喂！你昨天抄我作业还没谢我呢！”

“这是我妈给我带的面包，你尝尝？啊呀客气啥呀，我吃你那么多零食，我是知恩图报的好吗！”

“哈哈！哈哈哈——你别笑了，再笑我要断气了——啊呀妈呀，救命啊！”

“这次月考要是再考砸，我妈肯定要没收我的手机，呜呜呜……”

“你不觉得三班那个穿白球鞋的女生，笑起来特别可爱吗？”

“长大了我想当宇航员，去看看火星上有没有外星人！”

“政教主任王八蛋！又剪了我的头，我都留了三个月了！duc！”

“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喜欢的人了？”

“我不想学物理了！我也不想学英语！地球上有没有不要考试的国家？我砸锅卖铁也要去，我学不下去了，救命啊——”

“我又失恋了！哥们，这学期第次了，我要遁入空门，阿弥陀佛……”

“王老师，听说你家儿子考上大学啦？啊呀，恭喜恭喜！太好了，脱离苦海喽！”

“张老师，你们班那个第一名，怎么样啦？听说前段时间情绪不太好？那是好苗子，多关心哦！”

“你们听说班和班那对小情侣了吗？第八百次闹分手了，校园网留言墙上全是他俩吵架的记录，可好笑了。”

“我跟你们说，我们班的倒数第一名最近奋图强了，因为他暗恋班的第一名，哈哈，可有干劲了，今天交上了本学期第一次交作业，感动得为师我啊，热泪盈眶！”

声音开始时是模模糊糊的，但适应后便听得很清楚。羿不由听入了迷，有男声有女声，有稚嫩有成熟，有清脆有低沉，有开朗有压抑，但全都活生生的——充满了真实的喜怒哀乐。

那是羿不曾经历过的生活。他关于人类的最后记忆是猎户大义，进山打猎，夺走那些动物的生命，维持自己的生命就是他生活的全部。人类的情感竟可以如此丰富，哭不全是哭，笑也不全是笑，他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但他知道那就是鲜活。

那些学生和老师，原来曾经这样鲜活地悲伤着快乐着，痛苦着向往着。

羿想起如今校园里面目全非的学生与老师，想起明河脸上浓重的忧虑。

这些记忆——不应该被丢失。

羿看着眼前恶心又可怜的怪物们，它们曾经千方百计想忘却一些记忆，才走错第一步的。

“你们，竟想让那些无辜的人类步你们的后尘吗？”羿剑眉倒竖，握紧了手中的弓。

这时怪物堆中忽然传出一个突兀的声音。

“滚！别靠近我！你们这些家伙，统统去死！”

听到如此稚嫩的声音说出如此恶毒的话语，羿微微一愣。

“那笔钱我早就装修办公室花掉了，以后任何时间任何场合不得再提！举报？呵呵，好啊，能成功你就去举报。”

“别打我……我真的没有钱了，我妈妈加班一直没回来……真的好痛，不要再打我了……”

“这周周测的卷子，想不想要？帮我约班的陈旭阳出来，就给你。”

“曹老师说，十佳的人选由我定，你们竞拍吧，价高者得。”

“不要！求求了，不要杀我！救命！啊——”

阴暗的低语和凄厉的叫声让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已在雨中淋了一个多小时的羿第一次打了个寒战。他转身离开，留下怪物们在身后吵吵嚷嚷絮絮不止。

一定要找到方法让记忆回归本体，否则有些真相永远看不清，校园的瘴气也永远无法除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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