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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元洵这一病,昏睡了整整八日,人虽然清减不少,好在命是保住了。
洪福领了圣谕,隔一天便要来看一回,这次瞧罢却没走,而是将顾莲沼叫了过去。
屋门一关,洪福脸上的笑就淡了。
他垂眼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少年,道:“你知道王爷为什么病了这一场吗?”
顾莲沼心头一跳,低头回答:“不清楚。”
洪福慢悠悠地啜了口茶,道:“王爷是为了替你求情,想保你的职,才惹怒了皇上,挨了罚。”
顾莲沼脸色不变,只是将头垂得更低,声音惶恐又诚恳,“王爷宅心仁厚,是我不好……”
洪福瞥了他一眼,哼笑道:“念在七王爷的份上,皇上已经降了口谕,允你官复原职,不过你毕竟是七王爷的侍君,所以暂时不必去锦衣卫任职,先在王爷身边伺候着吧。”
能复职就是好事,哪怕还要在七王爷身边呆一段时间,也比之前预想的结果好很多。顾莲沼心下一喜,正要叩头谢恩,却又想起床上昏迷不醒、病骨支离的柳元洵,这喜悦便不自觉淡了一些……
他磕了个头,沉声道:“臣定当尽心服侍王爷。”
原本还在自称为“我”,一听到官复原职,立马改换称呼自称为“臣”,顺杆往上爬的功夫不可谓不快。
洪福嗤笑一声,有些不屑:“顾九啊,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不必我明说,你应当也能猜到。”
他起身走到顾莲沼跟前,半蹲下身,抬起他的下巴,说道:“皇上不仅能罢你的职,还能要你的命。但同样,能罢职就能升职,单看你怎么选了。你是个有野心的,该怎么做,你应当清楚。”
顾莲沼自然清楚。可问题是,为何是他?
他不是蠢人,也不是会为了清白与人拼命的性子,如果身体能换来点实惠,这副躯体也不是不能利用。他之所以在新婚之夜奋起反抗,不过是不想被当作任意磋磨的玩物罢了。
皇上一开始降下口谕的时候,压根没给他反应的机会,将他制住、压服、喂药等一系列操作,也将“这不过是个玩意儿”的态度摆在了明面上。皇上并没有将他当作七王爷的妾室,而是将他看成了用过便能丢的娼妓。
他可以断定,当时的皇上压根没想过给他什么实惠,更没想过承诺他什么好处。
可现在又为什么……
纵使心里有诸多想法,但顾莲沼面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他摆出一副惊喜又犹豫的表情,不遗余力地加深着自己在洪公公眼中“贪利忘义”的小人形象。
“公公希望我该如何服侍王爷呢?您也知道,王爷虽然温和,可他对猫对狗都一个样,待臣也并无特殊之处,臣……委实不知该如何接近他。”
洪福挑着他的下巴,左右端详了下他的脸,而后用手背拍了两下,力道很轻,但侮辱意味很浓,他笑道:“男人和哥儿之间能是怎么回事,你该比我清楚。”
顾莲沼颊侧的肌肉抽动了一瞬,但他仍控制着表情,用极为恭谨的语气说道:“臣明白了。”
“明白就好。”洪公公满意地撒开手,起身向门外走去,“不必送了,好好伺候王爷吧。”
顾莲沼正要答应,又听洪公公说道:“对了,皇上说了,等你与王爷好事结成,你就可以重回锦衣卫上职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踏出了屋门。
洪公公走后,屋内的顾莲沼缓缓起身,细思着洪公公的话语和神情,琢磨着皇上的意图。
不管是一开始给他下药,将他强行送上瑞王的床,还是现在的利诱威逼,他们的目的都十分直白——就是让他和瑞王圆房。
下这么大功夫,自然不可能是为了冲喜,这太荒谬了。
哥儿子嗣艰难,生育能力大不如女子,所以皇上逼他们圆房的目的也不可能是为了子嗣。
除此之外,圆房一事,又能对柳元洵有什么好处呢?瞧他那病怏怏的样子,也不像是需要泄欲的人。
可皇上行事自有其目的,想不出好处的时候,不妨换个思路,想想有没有坏处。皇上若是真心待他,圆房一事或许对柳元洵有益。可万一,皇上待他不是真心的呢?
顾莲沼是个极为敏锐的人,他能坐稳北镇抚使的交椅,靠得可不仅仅是血型残虐的审讯手段,更是细致入微的洞察力。
以前的他或许和寻常人一样,认为皇上和七王爷是关系极好的两兄弟。可自赵院使赶来王府的那一夜,这个结论就已经被推翻了。
皇上如果将七王爷当作亲密无间的兄弟,那亲弟弟病危,他是无论如何都会赶来看他最后一眼的。
但他没有。
非但自己没来,御前的两位公公也没来。就连这几日频繁露面的洪公公,也是在七王爷病情稳定之后,才领了圣谕来看人的。
这并不合常理。
如果非要寻个答案,与其说皇上抽不开身,不便来见,倒不如说皇上压根不想来见。
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那这事可就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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