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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晴一来,顾莲沼就说要去练武,借故去了后院。
扫把尾正在自己的木屋里打盹,听见自家主子的动静后,一头顶开鹿皮帘子就冲了出来,连蹦带跑地扑进了顾莲沼怀里。
顾莲沼没心情和它玩,揉了揉它的脑袋,就将扫把尾推到一旁,开始练刀了。
说是练刀,但也和发泄差不多了。狭长的刀身毫无章法的劈砍,四散的真气在周遭横冲直撞,恰似他憋闷在胸中无处宣泄的情绪。
扫把尾蹲坐在后院的墙角,脑袋好奇地歪向一边,棕褐色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小狗无法理解人类复杂的情感,它只是单纯觉得,今日的顾莲沼和往常大不一样。
何止扫把尾这样觉得,顾莲沼也清楚他不正常。
他仿佛陷入了一个名为“柳元洵”的怪圈,怎么也走不出来。他想往外走,但圈子里却有东西扯着他不断回头,等他想往里钻的时候,又有一层屏障将他排斥在外面。
他进退维谷,只能像个喜怒无常的疯子一样在情绪里兜圈子。前一刻的他狠下了心肠,后一秒的他又不自觉软化,可那柔情刚刚在心里停驻了一秒,建立在谎言之上的虚妄便立刻跳出来提醒他:你根本没有选择的资格。
他在这怪圈里绕啊绕,循环往复,却始终找不到出口。
他知道困住自己的是什么。
天平的两头,一头是柳元洵,另一头是他自己,他两边都舍不下,所以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他多想让柳元洵给他指一条明路,哪怕只是一丝偏爱,一点特殊对待,或是能叫他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情谊……这些都能让他朝柳元洵所在的地方迈一步。
即便远远不到愿意为他付出生命的程度,可起码能让他有一点交付真心的勇气。
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人不问缘由地给过他什么,所以他也习惯了去偷、去抢、去骗,只有将东西实实在在握在自己手里,他才敢将它放进自己心里。
可柳元洵只是无辜又温和地瞧着他,用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告诉他:在我心里,你与旁人没什么不同;你待我好或不好,我也不在意。
他曾在柳元洵半裸的身体前伏跪着,以为肉I欲便是他的出路,可柳元洵却又带着一身暧昧的红痕,在他欲望上头的时候唤了他的名字。
那一刻,他仿若被一道电流击中,从尾椎骨酥麻到天灵盖。那迅疾而猛烈的欢愉,瞬间将他蓬勃的欲望彻底压倒。仅仅一声呼唤,他便找到了比肉I欲更令他迷醉的东西。
直至如今……
在他一次又一次,做决定、推翻、再自我劝服、再下决心、再次推翻的如今……他其实已经懂了。
在他还没弄清楚,自己究竟是先被那勾动心弦的色欲吸引,从而陷入了柳元洵的温柔,还是先被那醉人的温柔迷了眼,进而才看上他的皮囊时,他却先一步想明白了一件事。
千般借口、万般理由,都无法掩盖一个真相:他的心,因为柳元洵,乱了。
就在这个瞬间,在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对柳元洵的感情远不止色欲的刹那,他本能地感到了恐惧。
他的刀,他的武功,以及他曾经坚不可摧的内心,一直都是他最坚实的铠甲。可如今,有人在这铠甲之外捏了根羽毛,时不时地来撩拨他几下。那羽毛抚软了他的筋骨,迷醉了他的心扉,可对方却又展露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无辜。
“为什么不怪我,为什么总是包容我。”
“因为你没错,我没理由怪你。”
柳元洵已经将他的态度展现得清清楚楚:他的心里,半点没有爱I欲的痕迹。
在顾莲沼认清自己的瞬间,他也一脚踏空,坠入了空无一物的地底。
前院传来了凌亭的脚步声,顾莲沼知道,此时的凌亭应当已经带着柳元洵的药来了。
喝了药,他们三人又一同往书房去了。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顾莲沼才翻手收起长刀,颓丧地僵立在了原地。
他就那样呆呆地站了很久很久。
久到日头高悬,甚至过了午时吃饭的时间,他依旧像被施了定身咒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屋外正值寒冬,冷风呼啸,收了真气的他早已被冰冷的寒风彻底打透,可他却觉得这凛冽的寒风,远不及自己内心冰冷。
……
柳元洵不想叫凌晴看出自己精力不济,所以用时间紧张为由,照着她今日的样子画了幅简笔,饶是只用了墨笔勾勒,也用去了大半个时辰。
待到墨汁干透,他的手腕已经酸得动不了了。
他刚想歇一歇,外头便有人来传话,说京府衙门的人求见。
京府衙门琐事繁多,此番能直接找到府上来,想必是有要事。
柳元洵坐直身子,抬手吩咐道:“将人请进书房。”
进来的一共四人,为首的是京府衙门的官差,另外两个是衙门里办事的杂役。两个杂役手里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盖着一块白布,白布底下显然是具尸体。
领头的官差没说半句废话,进门行了礼后,便直接揭开了白布。尸体已经验过,衣物都被扒去,女子特征十分明显,只是那张脸被刀划得稀烂,就算亲爹站在跟前,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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