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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柳元洵与顾莲沼也算是把前路挑明了。
虽不知以后的路该如何走,可柳元洵却想先将以前的误会一并解开,至少要让顾莲沼清楚,他并没有在“容忍”他。
只是心里提着的那口气一松懈,浑身的力气仿佛也被抽干了。前一刻,他还拉着顾莲沼的手与他说话,后一瞬就松开了手,病歪歪地向后倒去。
顾莲沼抬手揽住他的腰,将人半搂半抱地圈进怀里,轻声道:“你昨夜没休息好,再睡会儿吧,等药煎好了,我叫你起来喝。”
一提昨夜,柳元洵的耳根瞬间红透了。那些的情潮似乎还残留着余韵,此刻被顾莲沼提及,又悄然苏醒,细细密密地缠上他的身躯。
明明昨夜他……没费什么力气,一切都是顾莲沼在主导,可一夜过去,顾莲沼却像个没事人,精气神不知比他好了多少。
他本觉得叫顾莲沼抱在怀里睡不是很合适,可他实在疲倦得厉害,拒绝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还没说出口便被疲惫压垮,只能维持着这个姿势,闭眼沉沉睡去。
待柳元洵睡着后,顾莲沼再也无需掩饰自己的心情。他抬手覆上柳元洵的手背,挤开他的指缝紧紧扣住,无声呢喃道:“我的了。你终于是我的了。”
当初去找洪福的时候,他满心都是恨与不甘,只想把柳元洵死死捆在身边。那时的他,根本不在乎什么生死,只要不是立刻死去,他都愿意豁出去。
可当他真正彻底拥有了柳元洵,当柳元洵第一次主动扣紧他的手指,答应与他好好做夫妻的时候,铺天盖地的喜悦瞬间将所有负面情绪淹没。他只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曾经的恨与不甘仿佛从未存在过,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心里清楚,这一切不过是他偷来的。可那又如何?即便再多来几次,他也不会死,可柳元洵……
顾莲沼渐渐从短暂的欢愉中清醒过来,那颗浸泡在蜜水里的心脏被苦涩一寸寸侵染,浸透,他沉默了好一会,才伸手扣住柳元洵搭在榻上的手,缓缓拉到了身前。
从他这个角度望去,他的手正被柳元洵充满依恋地握在胸前,恬静的睡颜只是看着便让人心生柔软,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模样乖巧又可爱。
但是这个人,就要死了……
顾莲沼心里一痛,没忍住攥疼了柳元洵的手。但柳元洵实在太累了,即便感受到了疼痛,也只是轻轻蹙了下眉,并未苏醒。
命运给他的选择一向不多,偷来的东西,要么留不住,要么就得放弃性命去守护。
他若是不贪心,那就好好守着这段时光,瞒着柳元洵,哄着他,陪着他,一同走过江南的山水。可他若是贪心,想要更多,只能放弃性命去换一份真心。
可没尝过甜头也就罢了,如今尝到了,又看到了希望,这叫他如何舍得放弃?
顾莲沼深吸一口气,强行中断了思绪。没有结果的事,想再多也无济于事。
自从遇见柳元洵,他为自己设定好的命运轨迹便一再偏离,越想抽身却陷得越深,挣扎和逃避早已经没用了。
他既没有伟大到愿意放弃自己的性命,也无法眼睁睁看着柳元洵走向死亡。他只能放弃做选择,生平第一次,将决定命运的权力交给老天爷。
命运把他推向哪一步,他就走哪条路,至于谁生谁死,听天由命吧。
他沉沉叹了口气,紧紧搂着怀里的人,闻着他身上浅淡的香气,经历了这般大喜大悲之后,他竟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倦意,抱着柳元洵,一同沉沉睡去。
顾莲沼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对他这样的人而言,有时候放弃做选择,本身就是一种选择。
就如同一个一心想要捞月亮的人,从他踏入倒映着月亮的深潭,却又不选择折返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被溺毙的命运。
……
柳元洵这一觉睡了很久,直到下午才被顾莲沼叫醒。
他抬手捂着额头,觉得脑袋又重又痛,稍微一动便头晕目眩,恶心感阵阵袭来,身上也没什么力气,难受得紧。
顾莲沼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有些忧虑,“好像发热了,要请太医吗?”
柳元洵动了动手指,虚弱地摇了摇头,哑声道:“不用,我心里有数,回府之后吃了药就好了。”
身体上的不适逐渐将他压垮,别说质问柳元喆了,他连吃饭喝药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都冒着虚汗。
他蜷缩在顾莲沼怀里,扯住他的衣襟,声音断断续续:“阿峤,你……你带我回府吧。”
尽管此时的柳元洵并不适合颠簸见风,可顾莲沼还是顺着他的意思,用大麾将他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而后抱进了回瑞王府的轿子里。
常顺顾及柳元洵的身体,特意放缓了驭马的速度,力求马车行驶得平稳些。可柳元洵实在太过虚弱,马车只是微微一晃,他就缩在顾莲沼怀里干呕起来。
可他什么东西都没吃,半天也呕不出什么。华丽的大麾裹着他瘦弱的身躯,每一次干呕,那弯成一道弧线的脊背就会不受控制地颤抖。
纯阳内力只能调动柳元洵的气血,但对别的病症却毫无办法。顾莲沼将他抱在膝头,让他枕着自己的肩,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在他胸前轻轻拍抚。
怀里的人像是要把心肺都呕出来,慌得他连搂抱都不敢用力,只能用下巴不停地蹭着柳元洵的侧脸,妄图通过这样的接触给予他一些安抚。
好不容易熬到王府,马车停下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晃了一下。柳元洵彻底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呕出了一大滩血,温热浓稠的血液喷溅到顾莲沼脸上,一滴血不偏不倚地溅进他的右眼。
顾莲沼瞬间浑身僵住,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柳元洵软软向后倒去,他才猛地回神,裹紧大麾,抱紧柳元洵,冲下轿子,厉声喝道:“快去请太医!”
右眼的那滴血珠仿佛一颗滚烫的炭火,烧得他双眼发红,脚下更是运起轻功,短短几瞬,便消失在了常安常顺的视线里。
常顺叫他脸上的血惊了一跳,片刻后回神,他二人兵分两路,一个跟在顾莲沼身后入了后院,另一个则奔向马厩,牵了匹快马,朝着太医署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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