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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他一直将自己过往的经历视作耻辱,可当做风筝的经验能换来柳元洵一次展颜时,那些捂在心底流脓的暗疮,似乎也在他笑容里一并见了光。
&esp;&esp;……
&esp;&esp;老天爷格外给柳元洵面子,第二日碧空如洗,微风拂面,正是放纸鸢的好时节。
&esp;&esp;淩亭拿着纸鸢立于远处,顾莲沼则背着柳元洵站在另一头。他掂了掂背上的人,确认道:“准备好了?”
&esp;&esp;柳元洵紧张地攥紧线轴,“我只要拉着线就好了吗?”
&esp;&esp;顾莲沼也没放过风筝,但那些道听途说的经验已经足够糊弄柳元洵了,“嗯。记得抱紧我,别摔着。”
&esp;&esp;柳元洵刚要点头,想起他看不见,忙轻“嗯”了一声,一手环住他的脖颈,一手紧握线轴,整个人贴在他宽阔的背上。
&esp;&esp;恰逢风起,顾莲沼最后叮嘱了一遍:“抱紧了。”
&esp;&esp;话音刚落,顾莲沼就迈开长腿奔跑起来。柳元洵只觉耳边风声呼啸,眼前景物飞速后退,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胸膛。
&esp;&esp;顾莲沼跑得很快,也很稳,他背着柳元洵,踏过绿意莹莹的草野,撞散柔波四溢的春风,轻松跨越大大小小的石子,向着望不到尽头的路奔去。
&esp;&esp;微风拂过柳元洵柔美的面容,他半眯起眼睛,侧头后望。随着轴线越拉越紧,淩亭手中五彩斑斓的八角风筝向上一蹿,乘风而起,彩色丝线随风舒展,如同无翼的鸟儿般翺翔在天际。
&esp;&esp;顾莲沼让他亲手做风筝时,只是想让他开心些。可当五彩斑斓的风筝真正翺翔于碧空时,柳元洵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与畅快——彷佛飞在天空的不是纸鸢,而是他自己。
&esp;&esp;他的双腿被顾莲沼牢牢托在臂弯间,宽大的衣袖在春风中猎猎作响,宛如蝶翼般舒展。出于对顾莲沼全然的信任,他松开了环着脖颈的手,缓缓张开双臂,仰头迎接着微风阳。
&esp;&esp;裹着青草香的春风拂过他单薄的胸膛,金灿灿的日光洒在他无暇的面容上,勾勒出精致的轮廓,像是年轻的神谪般耀眼。
&esp;&esp;顾莲沼曾说过,若他有朝一日真的瘫了废了,便由他来当自己的腿,做自己的喉舌。
&esp;&esp;初听这话,柳元洵权当是浓情蜜意时的爱语。但这一刻,他却忽然感受到了这句话的份量。
&esp;&esp;顾莲沼背着他奔跑的时候,他总觉得他们就是一个人。顾莲沼每次迈步都像是他自己在奔跑,他的每一次呼吸也与自己同频。
&esp;&esp;春风掠过面颊,自由盈满胸腔,所有的束缚都追不上他,所有的愁绪都被甩在身后,他是顾莲沼的,顾莲沼是他的,他们都是自由的。
&esp;&esp;柳元洵张开双臂,在风中快乐道:“阿峤,再快点!”
&esp;&esp;顾莲沼跑的更快了,他像一团炽热的火焰,轻易撞碎了逆向吹来的春风,将它们烧融成一腔柔情的水,浇向柳元洵被深宫囚禁到几欲枯萎的心。
&esp;&esp;顾莲沼越来越快的速度颠得柳元洵晃了一下,他猛地收手搂紧顾莲沼的脖颈,一瞬慌乱后,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明媚畅快,比春风还要清朗。
&esp;&esp;他亲昵地蹭着顾莲沼的后颈,柔软的唇瓣不住摩挲那处肌肤,梦呓般呢喃:“阿峤,阿峤,我好快乐,我好喜欢你……”
&esp;&esp;顾莲沼脚下一软,一个踉跄,在跌倒前急转护住背上的人。饶是他反应迅速,也抱着柳元洵在草地上滚了两圈才稳住身形,草屑沾了满身。
&esp;&esp;顾莲沼第一时间撑起身体,看向身下的柳元洵,惊喜不再,唯剩恐慌,“伤着没有?磕到哪里了?说话啊!”
&esp;&esp;柳元洵却恍若未闻。他躺在绵软的草地上,发间还有翻滚时沾到的草叶,正偏头看向广袤无垠的旷野,目光怔然而痴迷。
&esp;&esp;此时春风不燥,流云舒卷,蝉鸣鸟啼间,他的视线尽头是天地相接的一线青蓝。这里没有朱红宫墙,没有四方囚笼,每一株野草都肆意生长,每一缕风都无拘无束。
&esp;&esp;顾莲沼等不来他的回答,急得要去碰他的脸,却见柳元洵转头看向他,微微扬起手里的线轴,轻声道:“风筝线。”
&esp;&esp;他们跑得太远,线轴上的丝线几乎用尽,柳元洵双手捧着轴线,最后望了眼天际的风筝,浅笑道:“阿峤,帮我割断它。”
&esp;&esp;顾莲沼有些惊讶,却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掏出匕首轻松割断了那条线。
&esp;&esp;没了丝线的束缚,彩色的板子风筝彻底自由,它越飞越高,很快便缩成了小小一点。没人知道它会飞往何处,也没人知道它会不会落地,可在这一刻,柳元洵愿意相信它会永远翺翔在天际。
&esp;&esp;他不再追寻风筝的踪迹,而是将目光缓缓移回顾莲沼脸上,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目光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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