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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走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
两仪殿内,
鎏金烛台上的红烛已燃了大半。
烛泪层层堆叠,如同解问雪这些年呕出的心血。
昏黄的光晕在玄色龙帐上摇曳,将榻上之人苍白的脸色映得近乎透明。
他静静地躺着,鸦羽般的长睫在眼下投落一片阴影,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像垂死的蝶翼。
方才又一口鲜血呕出后,他便彻底昏厥在纪佑怀中,至今未醒。
纪佑坐在榻边,手臂仍保持着环抱的姿势,直到解问雪的手腕从锦被中滑落,他才如梦初醒。
那截手腕瘦得惊人,苍白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崔院正,探脉。”
君王声音低沉,指尖轻轻托起那只瘦得惊人的手腕,小心搁在床沿。
这一截腕骨凸起的弧度硌在他掌心,让他想起幼时把玩的玉如意——也是这般冰凉易碎。
“是,微臣谨遵圣命。”
太医院院正,一身青色官服,崔妙手无声上前。
这位以医术闻名天下的女御医,此刻眉头紧锁,能以女子之身,位居太医院之首,足以证明她的医术之非凡。
崔妙手三指搭脉,指尖下的脉搏微弱如风中残烛,时断时续。
纪佑盯着崔御医凝重的面色,余光忽然发现解问雪散在枕上的发丝里,竟已夹杂了几根刺目的银白。
——解问雪才二十七岁啊。
纪佑喉结滚动,另一只袖中的手攥得生疼。
在他们这个时代,三四十岁就死去的人比比皆是,但是纪佑去过很多世界,所以他知道二十七岁,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年纪,可是解问雪却像是风中残烛一样。
凝神几息,崔妙手缓缓跪伏于地,青色官袍落在地上。
“启禀陛下,”
她的声音沉静似水,不慌不忙,
“丞相大人虚劳成疾,多年心血耗损,五脏皆损。如今正值数九寒天,风雪侵体,又兼……”
话到此处微微一顿,抬眸瞥见君王死死攥着丞相指尖的手,她才又把话说了下去:
“又兼情志过极,气逆血乱,方致呕血昏厥。”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映得纪佑眼神深邃。
“如何治?”君王声音嘶哑。
崔妙手业务熟练地从药箱取出一套银针:
“当务之急需先稳住心脉。丞相脉象浮芤,阴血亏虚已极,若再这般劳心,只怕是不好。”
只是她话音未落,榻上之人突然痛苦地蜷缩起身子,一声压抑的闷哼从苍白的唇间溢出。
“呃……”
冷汗瞬间浸透了丞相雪白的中衣,布料黏在单薄的背脊上,勾勒出根根分明的肋骨轮廓。
纪佑心头猛地一颤,将人揽入怀中。
手掌触及的腰背瘦得惊人,嶙峋的脊椎骨节硌得他掌心发疼——这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在朝堂上挥斥方遒、在御书房彻夜批红的帝师?分明只剩一把将熄的残火。
“都退下。”
君王声音嘶哑,手臂却将怀中人箍得更紧,
“崔院正留下施针。”
待殿门重重合上,纪佑才小心翼翼地松开力道。
解问雪在他臂弯里轻颤,额前的碎发已被冷汗浸透,黏在惨白的脸颊上。
君王望着他,修长的手指拂开那些湿发,露出其下青色的血管。
却见解问雪这般脆弱的模样,与平日朝堂上那个运筹帷幄的丞相判若两人。
崔妙手见状不敢迟疑,指尖银针在烛火下闪过一道寒芒。
她轻轻掀开解问雪雪白的衣襟,露出瘦削得惊人的胸膛,根根肋骨清晰可见。
“微臣得罪了。”
她低声道,银针精准刺入膻中穴。
本以为君臣之间应该水火不容,毕竟今日之事虽说不能外传,但是聪明人猜一猜,大概也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令人意外的是,君王温热的手掌正无意识地轻抚着解问雪的后背,像安抚受惊的孩童般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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